賈盈盈見蘇若錦問起自己,頭部微微上揚,什麽也不說,她身後的婢女說道:“我家小姐乃戶部尚書嫡女。”


    趙靜寧也在一旁小聲補充道:“她是賈尚書嫡女賈盈盈。”


    哦~


    戶部尚書之女是吧。


    蘇若錦眼尾輕挑,“既是戶部尚書之女,應多少懂些朝廷稅賦知識吧,那賈小姐可知,雲齊的賦稅有多少來自你們這些勳貴世家,又有多少來自商賈之家。


    若沒有商賈,賈小姐你如何能穿金戴銀?你憑什麽瞧不起商賈。”


    賈盈盈沒想到“趙小姐”知道她的身份後,不僅不向她下跪認錯,還敢質問她。


    她下意識辯駁道:“我所穿所用自有父親替我操持,我父為朝廷出力,領有俸銀,哪需要你們的臭錢。”


    蘇若錦笑了,“臭錢?那請問賈小姐,戶部尚書的俸銀又是從何而來,是憑空從天上掉下來嗎?”


    賈盈盈高傲一笑,“自是有聖上撥付。”


    “那聖上的銀錢又從何而來?”蘇若錦繼續問道。


    賈盈盈一怔,“從,從......”


    在她的認知裏,皇上有用不完的銀錢,至於皇上的銀錢從何而來,她還真沒想過。


    看著蘇若錦譏諷的眼神,賈盈盈脖子一梗說道:“聖上是天子,自有上天庇佑,有無數的金山銀山,哪會缺銀子。”


    說這話時,賈盈盈眼神有些閃躲,她前幾天還在家中聽父親歎氣,說最近國庫空虛,邊境戰事吃緊,兵部催要軍餉,皇上向他戶部施壓。


    可他不過是個戶部尚書,又不是神仙,國庫沒錢,他也變不出來啊。


    “哦~,照賈小姐這樣說,雲齊國庫定當充實無比。”蘇若錦似笑非笑看著賈盈盈。


    雲昊可曾和她提過,三皇子為了給皇上煉藥,那些藥材每一種都價格不菲,為買藥,可是從國庫中挪用了不少銀子。


    雲齊北方地區今年幹旱,糧食產量不足往年的二十分之一,老百姓吃不飽飯,餓死的大有人在。


    當地的官員不停上書朝廷請求撥款救災。


    除此之外,雲齊和嘯月邊境摩擦不斷,軍餉又是一筆很大的開支。


    這些費用都讓雲齊皇上頭疼無比。


    賈盈盈一氣之下並沒有注意到蘇若錦的語氣有些不同,理所當然地回道:“那是自然。”


    沒等賈盈盈反應過來,她所說之話已算得上是妄議朝政了,一個女聲先響起,“既然如此,我回府定讓父親上奏皇上,讓賈尚書快些把邊境大軍所需銀兩撥付下來。”


    人群中走出一個身著紅色勁裝,手腕上綁著黑色束袖,一頭秀發高高挽起,上麵隻是簡單束了一個白玉發冠,整個人看上去給人一種英姿颯爽感覺的女子。


    賈盈盈看到來人,再聽到女子說的話,瞬間臉漲得通紅。


    “邢月,這和你有什麽關係,讓你多事!”


    “這是邢月,平東將軍邢秦之女,從小喜歡舞槍弄棍,像個男孩子。邢家和戶部尚書關係不太好,據說是因為有次邢將軍帶兵打仗,賈尚書一直拖延沒按時把糧草送至前線,餓死了不少將士。”趙靜寧小聲給蘇若錦介紹著。


    其實趙靜寧很少有機會接觸到這些貴女,但趙光燾早把貴女的畫像給她看過,並給她大概講解了雲城各家情況,和雲城中一些大事,便於她在管理趙家產業時,懂得審時度勢。


    邢月瞅了賈盈盈一眼:“作為賈尚書的千金,自當是知道不少內幕,賈小姐都這樣說了,我哪能不信,否則賈小姐不就成了胡說八道之人了。”


    “你......你才胡說八道!”賈盈盈氣得身體有些顫抖。


    她剛才不過是順著“趙小姐”的話說,反正一個商賈之女也不懂朝廷之事。


    可現在邢月插一腳,就完全不同了。


    要是邢月真回去和邢將軍說這事,鬧到皇上麵前,父親可就得吃不了兜著走了。


    到時候,父親再疼愛自己,也逃不過一頓家法。


    邢月看了眼蘇若錦,微微點頭示意,眼裏平靜無波,無傲慢也無輕賤。


    蘇若錦頷首回禮,不管這邢月出於什麽目的,她這時開口也算是站在自己這邊。


    蘇若錦看向賈盈盈歎了口氣,“沒想到堂堂戶部尚書之女,竟不知道一國之財政根基來源於稅賦。不但是賈小姐你的衣食住行離不開雲齊的商賈們,我們在場的每一位都是如此。


    若沒有商賈,賈小姐你每日如何能吃到新鮮的瓜果蔬菜,又如何能穿到你今天這一身波斯錦,難不成賈小姐每天睜開眼睛,這些東西就會憑空出現嗎?


    商賈靠本事賺錢,依例上繳稅賦,用來建設雲齊的每一條街道,樓宇,防禦的城牆,請問賈小姐你為雲齊做了什麽?他們憑何要被你輕賤至此?”


    蘇若錦這番話說出口,場間瞬間安靜得落針可聞。


    趙靜寧猛地抬起頭,瞪大雙眼看著蘇若錦,隻覺得眼眶微熱,鼻子泛起一陣酸意。


    她雖是趙家嫡女,可因為出身商賈,哪怕趙家可以稱為雲齊首富又如何,照樣被人看不起。


    所以當初她拒絕了三皇子的求娶,不知被多少人罵她不知天高地厚。


    一個商賈之女能成為皇子側妃,已經是祖上冒青煙了,居然還有膽拒絕。


    從那以後,也再沒人敢上趙府提親。


    所幸趙靜寧也不在意婚事,大不了就陪著祖父,和大哥一起把趙家發揚光大,一生不嫁也未嚐不可。


    可如今表妹居然說出這樣一番話,趙靜寧隻覺得一直被壓在心底的怨氣一掃而空。


    是啊,若沒有他們商賈,雲城滿大街售賣的東西又是從何而來。


    每年趙家交出去的稅賦都以千萬兩白銀計,憑什麽還要低人一等!


    邢月聽到這話眼睛一閃,仔細打量起了這位“趙小姐”,眼裏多了一些欣賞。


    “就憑......就憑商賈就是賤民。”賈盈盈被懟的一時想不出辯駁的話來,隻能說出心裏最真實的想法。


    這也不怪賈盈盈,在雲齊,甚至是在整個九洲,士農工商,商人的社會地位最是低下,她一個尚書之女看不起商賈,是從小刻在骨子裏的認知,她一時又哪會轉得過彎來。


    “說的好!”一個男子聲音響起。


    一輛馬車停下,雲乾從馬車上下來。


    眾貴女忙行禮,“見過大皇子。”


    賈盈盈見到大皇子,小臉瞬間染上紅暈。


    她自去年詩令會上見到大皇子,心裏就有了他。


    她曾偷聽父親私下和母親說過,皇上身子不好,大皇子是最有可能登上那個位置的人。


    隻要她成了大皇子的女人,待大皇子榮登大寶,她將成為雲齊最尊貴的女人。


    現在大皇子當眾誇她“說得好”,這是當眾替她撐腰。


    想到這,賈盈盈得意地瞥了眼蘇若錦。


    等到時,她一定要好好讓這位趙小姐知道商賈就是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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