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民宿,你要租多久?”


    跟在陳寒身後的民宿老板出聲問道。


    陳寒站在窗口,往外看了看。


    窗口正對著北方省最大的河,能看到河裏駛過的船隻,以及江邊的一大片住宅區。


    等到過年晚上,燈火亮起來的時候,夜景應該會很好看。


    “租一個半月的時間吧。”


    陳寒滿意地轉過頭回答道。


    “整個過年期間都算上的話,六千七,打個折,你給五千五。”


    老板飛快地算出了價格。


    “價錢還能再便宜點嗎?”


    陳寒知道這種大戶型的民宿會比較貴,卻沒想到貴得超出預算。


    他和阿景的工資能不能拿到手都是問題,所以他還是準備用手上剩下的這幾千塊錢。


    上次從吳衝那邊拿了兩萬,給宋歸明交了一萬四的學費,算上上次發的生活費,他身邊也就剩下了六千多。


    要是租民宿花五千五,他們再拿不到工資,三個人過年就得喝西北風了。


    民宿老板看陳寒還起了價,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有些為難起來。


    過年期間雖然是也算假期,但大部分人都回了家。


    即便是旅遊過年,也不會選擇冷的要命的北方,而都是去溫暖的南方。


    所以民宿的生意在過年期間也算不上好,他的要價說高不高,卻也不算實惠。


    “再給你便宜五百,湊個整!五千!”


    老板咬牙說道。


    “五千……再便宜兩百,四千八,好聽點!”


    陳寒本著能省一百是一百的理念,再次還價道。


    “大過年的,弄個四開頭,多不吉利!”


    民宿老板出聲勸道。


    陳寒剛想和他再講講,口袋裏的手機就振動了起來。


    他拿出手機,屏幕上顯示的卻是一個陌生號碼。


    猶豫了一會兒,他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喂,你好。”


    “喂,是陳寒嗎?阿景出事了!”


    “什麽?!”


    ……


    陳寒打了輛出租,直接趕往醫院。


    他沒想到討薪還能討出事來,隻能催促著司機不斷地加快速度。


    等出租車開到醫院門口,他扔下一張百元大鈔就下車朝著醫院裏麵跑去。


    醫院門口被救護人員堵得水泄不通。


    陳寒好不容易擠進去,就看到大廳裏坐滿了受傷的人。


    醫生護士來回地走著,幫受傷的人處理著傷口。


    兩名同宿舍的工友看見陳寒走了進來,連忙朝他招了招手。


    “陳寒!阿景被推進急救室了,到現在都還沒出來!”


    陳寒看著他們額頭上的傷口和血跡,心裏頓時咯噔一下。


    “我去看看!”


    他連忙順著指示牌,朝著急救室跑去。


    走廊裏到處都是忙碌的醫生和護士。


    整個醫院都被這一批傷員弄得忙碌起來。


    陳寒剛跑到急救室門口,急救室門上的燈就暗了下來。


    一名醫生從裏麵走了出來。


    “醫生,你好,我是阿景的家屬,他的情況……”


    陳寒連忙迎了上去。


    他的話還沒說完,醫生就朝他搖了搖頭:“我們盡力了……”


    陳寒一下子僵在了原地。


    “怎麽會……”


    他顧不得醫生的阻攔,走進了手術室。


    監測心率的機器發出了嗶的警告聲。


    手術床上的阿景血肉模糊,整張臉都變了形。


    陳寒幾乎都認不出來他的模樣。


    他呆滯地站在床前,看著眼前這一幕。


    時間在這一刻似乎停住了,他聽不到周圍醫生和護士的聲音,也聽不到外麵傳來的吵鬧聲。


    手術室裏,似乎隻剩下了他和阿景的屍體。


    片刻後,他走出手術室,坐在走廊的椅子上,閉上了眼睛。


    他沒有流眼淚,也沒有感到撕心裂肺的痛楚。


    隻是聽著自己砰砰的心跳聲。


    遠處又是一陣腳步聲傳來,十幾名警察走了進來,開始對受傷的人進行詢問。


    有幾名警察直接朝陳寒這邊走來,和手術室門口的醫生攀談起來。


    “重傷的人怎麽樣了?”


    “傷勢太重,人送來的時候已經咽氣了,我們實在沒辦法。”


    “人死了?!”


    幾名警察對視一眼,都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小李,你帶人去給所有受傷的人做個口供。”


    “小陳,你去把工地上的監控都調出來。”


    一名警官朝著身旁的警察吩咐道。


    “好!”


    兩名警官答應一聲,便朝著外麵走去。


    “死了人,案子的性質就變了,馬上過年了,這種事情不能拖。”


    警官歎了口氣。


    其他警察紛紛點頭附和。


    一名年輕警察看見走廊椅子上努力給煙點著火的陳寒,朝他走了過去。


    “醫院裏麵,還是別抽了,出去抽吧。”


    他走了過去,輕聲說道。


    陳寒抬頭看了他一眼,叼著沒點著的煙,走到了醫院外麵。


    他拿出打火機點煙,打火機卻沒了氣,怎麽都打不著火。


    “媽的!”


    他罵了一聲,把打火機扔到了一旁。


    這時一隻手伸了過來,幫他點著了煙。


    他轉過頭一看,手的主人就是剛才讓他到外麵抽煙的年輕警察。


    “死者是你朋友?”


    年輕警察一邊給自己點著煙,一邊出聲問道。


    “嗯·。”


    陳寒點了點頭,深深吸了口煙。


    煙入肺腑,他狂跳的心才漸漸平息了下來。


    “百十個人在工地上對砍,不知道的還以為黑幫械鬥呢!”


    “姓王的拖欠你們工資,沒發?”


    年輕警察調查到現在,已經猜到了事情的大概經過。


    “這一年都隻發了生活費,工資一毛都沒見到。”


    陳寒回答道。


    “拖欠農民工工資的事情,每年都有,每年都拿出來說,可從來沒見改過。”


    “這些老板,都一個樣。”


    年輕警察也歎了口氣。


    作為警察,他清楚的知道陳寒這些工人有多麽不容易。


    更不用說陳寒和阿景這種年紀輕輕的,一看就是生活所迫,沒上學出來打工了。


    “那個姓王的,會償命嗎?”


    陳寒冷不丁地問道。


    “償命?”


    年輕警察搖了搖頭:“就目前的調查結果來說,王林不光沒犯法,還是受害者。”


    “就算那些打人的真是他指使的,我們也沒有直接證據。而且他手下的那些人,認罪的態度都很積極。”


    “王林配合我們調查完,就已經回去了。”


    聽到年輕警察的回答,陳寒拿煙的手都有些哆嗦起來。


    輕傷的工友在電話裏就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他,他甚至能想象到阿景被人圍毆的場景。


    打人的小馬等人該死,那個指示著他們重點對付阿景的王林更該死。


    “早點辦了後事,和那些人打官司,把工資和賠償都要回來吧。”


    年輕警察把口袋裏的錢掏出來,看都沒看就全塞進了陳寒的口袋中。


    隨後拍了拍他的肩膀,往醫院裏麵走去。


    “警官,你叫什麽名字?!”


    陳寒愣了一下後,連忙朝對方的背影追問道。


    “我姓馮,名字的話就算了,以後有緣再見的話再告訴你!”


    年輕警察擺了擺手,朗聲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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