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見到淩遊的眼神,也是充滿了懼色,畢竟淩遊的手腕大家也是見識過的,今天這場會議上,有多少人在四個月前,還端坐於此,又有多少人連今年的年夜飯都換成了牢飯,大家還是心裏有數的,現在的陵安縣眾位幹部,絲毫不敢懷疑淩遊放狠話時的認真性,畢竟那些血淋淋的例子,可能就在自己現如今坐著的那把椅子上,在上一任椅子的擁有者身上已經實現過了。


    淩遊隨後歎了口氣說道:“咱們陵安啊,窮,不是這一天兩天窮下來的,富,也不是一年兩年就能說富就富起來的,但老話說,雁過留聲,咱們總得為這個縣去把路鋪起來,現在我做的很多指示,有些同誌私下裏也有議論,議論是正常的,議論說明不理解,議論說明不夠理解,但千裏之行始於足下,現在能理解最好,理解不了的,你也先按照我說的幹著,可能若幹年後,諸位是升官調任了也好,退休安享晚年了也罷,等你再重新踏上陵安縣的這片土地的時候,你自然也就理解了。”


    說著,淩遊又看向了會議桌後側的幾位鄉鎮領導:“你們幾位身上的擔子很重,我是做過鄉鎮幹部的,明白鄉鎮幹部的工作難處,可咱們陵安縣卻又偏偏指著幾位出菜呢,辛苦些,有困難克服些,實在克服不了的,就及時和縣裏提,但是,千萬不要拿老百姓的基礎民生問題開玩笑;平日裏,少在辦公室裏看材料,多站在老百姓的田間地頭上走一走,我記得我當鎮長的時候,腳上的鞋,就沒有一天是不帶泥土的,做了一年的鎮長,換了七八雙皮鞋,離任的時候想帶著都嫌髒。”


    淩遊開了個玩笑,眾人聞言都緩和了一下氣氛,紛紛輕笑了幾聲,淩遊也笑了笑,可隨即收起了笑容說道:“老百姓啊,他們最知道誰對他們好,誰也別覺得自己的手段有多高明,永遠記得,有人能騙得過領導,可卻騙不過老百姓,他們心裏都有杆秤的,基層幹部,就是腳踩黑土地,一步一個腳印,帶著老百姓淌出一條致富路的,要是想養身子,偷清閑的,自然有養身子的地方。”


    淩遊說這話的時候,目光落在了馬河鄉代表開會的副書記身上,那副書記見到淩遊的眼神後,不自覺的閃躲了一下,低下了頭,馬河鄉這段日子裏,可算是在全縣都出盡了“風頭”,被書記和縣長親自抓包的事跡,早已記流傳在各個單位的茶餘飯後裏了,現在馬河鄉的鄉幹部,甚至出門都不好意思介紹自己的單位。


    淩遊似閑聊般的和一眾人又說了半個小時左右,可語氣上雖然像是閑聊,但話裏話外,但凡是個人都聽的出,淩遊口吻裏的警告和警示,每一句話都在敲打著在座的眾人。


    散會的時候,已經晚上近八點鍾了,待所有人都離開了縣委,蘇紅星這才來到了淩遊辦公室,敲門走進來後,蘇紅星笑道:“書記,還不回家啊?”


    淩遊將辦公桌上的文件整理了一下,然後站起身說道:“這就走,一起吧。”


    蘇紅星聞言也沒有坐,等著淩遊收拾了一番東西,然後二人這才關上燈,邁步出了辦公室。


    走在街上時,有些迫不及待趕年味兒的,已經放起了煙花,淩遊抬頭看了看,臉上露出了笑意。


    借著煙花和月光,照著地麵和空中飄著的一層輕雪,顯得夜晚格外的亮麗。


    就在走到樓下時,蘇紅星一指不遠處的小餐館說道:“書記,吃了再回?”


    淩遊笑著點了點頭:“好啊,我請。”


    蘇紅星笑了笑,然後便率先上前拉開了餐館的門,請淩遊先走了進去,二人落座後,老板娘拿來了菜單給二人,淩遊點了一碗熱湯麵,蘇紅星也同樣要了一碗打鹵麵,緊接著,二人在等麵的同時,便都在手裏忙著剝蒜。


    蘇紅星這時一邊剝著蒜一邊問道:“書記,過年回老家嗎?”


    淩遊抬頭看了一眼蘇紅星說道:“有點不敢離開啊。”


    蘇紅星一聽淩遊的話,便猜出了淩遊其實是想回去的,可卻放心不下,於是蘇紅星便表示道:“要不,回去過個年吧,縣裏有我呢,出不了亂子。”


    淩遊注視了一眼蘇紅星,也考慮了一下,但還是說道:“再看吧。”


    蘇紅星也沒再說什麽,自己把意思表達到了,也就點到即止了;隨後待麵上來之後,二人聊了些家常,也沒有說工作上的事,吃好之後,淩遊付了錢,二人就邁步各自回了家。


    待淩遊回到家裏的時候,見兩個臥室的燈都暗了,但卻留了一盞客廳燈落地燈,淩遊便知道這是兩個孩子給自己留的。


    淩遊輕手輕腳的脫下了外套,然後來到了客廳,就見這時主臥的門開了,許樂走了出來小聲的說道:“淩叔叔,您回來了。”


    淩遊回頭看了過去:“你怎麽還沒睡啊?”


    許樂輕聲說道:“我還不困呢,您還沒吃飯吧,我去給您熱菜。”


    淩遊聞言一擺手:“叔叔吃過了,別忙了。”


    說著,淩遊看了笑著朝許樂招了招手,然後拍了拍自己一旁的沙發:“過來坐。”


    許樂聞言邁步走了過來,然後坐到了淩遊的身邊,淩遊摸了摸許樂的頭說道:“今天有沒有帶妹妹出去玩啊?”


    許樂點了點頭:“出去了,剛回來不久,諾諾累了,就先睡了,去看了煙花。”


    淩遊哦了一聲:“好看嗎?”


    許樂又點了點頭,然後又低下了頭;淩遊見狀便問道:“怎麽了?”


    就聽許樂說道:“諾諾又想爸爸媽媽了。”


    淩遊聽後看了一眼衛諾的房間門,他知道,一個孩子失去父母之後,第一個年,是最難過的,畢竟往年都有父母陪伴著過團圓年,而這一次,卻要獨自麵對,看著別的孩子與父母家人燈火可親,自己卻失去了原本的溫馨,這樣的對照,難免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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