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是程紀第一次見到蕭聲。


    他攥著自己破破爛爛,洗到發白,還打著補丁的衣服,踩著一雙刷不幹淨的,鞋底已經有些爛了的鞋子,局促的躲在石頭後麵看著那位坐在簡陋小椅子上,身邊還站著一個中年男人的,傳言是城裏來的富家小少爺。


    小少爺穿著他最不敢穿的,極其容易弄髒的白色衣服,一看就是新買的純白色板鞋就這麽被其不在意的踩在了泥裏,染上了髒髒的泥巴,看得程紀都覺得心疼。


    但是小少爺卻並不在意自己的鞋子如何,他更在意的是自己正在創作的畫,地上丟著許多廢紙,全部都是蕭聲畫砸了後隨手扔的廢稿。


    隨著他再一次煩躁的將紙揉成了一團丟向了左邊,那一團廢稿就剛好砸到了躲在石頭後麵的程紀的腦袋上。


    程紀即便是已經忍住了沒有發出聲音,但紙團異常的落地聲音還是讓站在蕭聲旁邊的中年男子起了警惕心。


    隨著中年男子的靠近,程紀捏著那團砸到他的紙團的手都多了些汗意。


    突然,他終是下定了某個決心。


    “你是誰?在這裏躲著做什麽?”


    中年男人的腳步頓住,他看著攥緊了衣服,終於鼓足了勇氣猛地站了起來的程紀,疑惑極了,語氣也不由自主的凶了些。


    本就做了虧心事,這下子一聽到男人質問的聲音,程紀自然就更緊張了,他雙手攥緊了衣服,顯得整個人都畏畏縮縮的,就連聲音都有些弱感。


    程紀:“我...我...對不起......我隻是因為好奇,所以想來看看貴賓......”


    蕭聲:“好啦,李叔,別嚇他。”


    孩子的注意力向來容易被吸引,蕭聲早在李叔走向程紀的時候就已經完全被吸引了注意力,手上的畫筆都扔了,轉而開始認真的打量起了這個從未見過的陌生人。


    蕭聲好奇的朝程紀招了招手,叫他過來離自己近一些,程紀緊張兮兮地看了一眼就站在他不遠處的,看上去一拳能打死兩個他的李叔,又看了一眼雖然年紀小,但顯然能自己做主的蕭聲,最終還是糾結的選擇了蕭聲的示意。


    蕭聲撐著下巴抬眼看他:“我叫蕭聲,你叫什麽?”


    和身份與見識與自己完全不同層次的人交流是極具壓迫感的,哪怕他隻是一個孩子。


    程紀的雙手相交在身前,試圖遮蓋住衣服上的補丁,奈何補丁太多,他也不過是單單遮住了一塊。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知道了自卑二字是如何寫的。


    程紀:“我...我叫程紀......”


    蕭聲:“......成績?”


    “你這名字還挺上進......”


    程紀聽及此便知道是蕭聲誤會了自己名字的字,著急忙慌的解釋道:“不,不是...是......”


    蕭聲及時的打斷了他的話,他將自己剛剛丟在手邊的畫筆拿起塞到了程紀的手上,道:“這樣吧,你把你的名字寫在這張紙上好不好。”


    程紀就這樣近乎被強塞的接過了他夢寐以求的畫筆和白淨的紙張,夢裏般的感覺,就這樣迷迷糊糊的在紙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蕭聲:“程紀......”


    “你的名字真好聽,感覺有一種小說男主的感覺......”


    小說男主?倒是第一次有人這樣誇讚自己的名字......


    不過小說...他還沒有看過呢......


    聽別人說,貌似是很容易上癮的東西?


    蕭聲見他遲遲不應聲,有些疑惑的盯著他看了三秒,察覺到對方的視線一直都放在桌子上的紙張和畫筆上,恍然大悟道:“你是不是喜歡畫畫呀?你會畫郊遊嘛?這是我學校這周布置的作業,可我怎麽都畫不好......”


    程紀適才回過了神,他愣愣地重複了一遍蕭聲的問題:“郊遊?”


    郊遊是什麽?


    蕭聲:“對呀,郊遊,就是和家人或者和朋友一起出去玩!在外麵搭帳篷野營吃燒烤聊天!”


    程紀聽著蕭聲說的話,腦海裏不由自主的便能想象出相應的畫麵,想到燒烤的時候,他甚至能想象到那股迷人的香味,成功的把自己給想象餓了......


    程紀猶豫地看著自己手上被蕭聲換了的,全新的一張畫紙:“這個...我能畫嗎......”


    蕭聲肯定的點了點頭:“當然!還有這些畫筆,你都可以用!”


    他說著,還將桌麵上和一些掉落到地上的畫筆整理了一下,全部堆到了程紀的旁邊。


    當然可以用,隻要能幫他完成作業,那就是天大的好人!


    程紀有些激動的拿起了那些嶄新的畫筆,小心翼翼的在那張白紙上描繪了起來。


    程紀:“你可以告訴我,你想象中的郊遊是什麽樣子的。”


    蕭聲認真的思考了一二,開始一字一句的為程紀描述著自己腦海裏的郊遊的樣子。


    有繁密茂盛的草叢,五彩斑斕的花兒和蝴蝶,陽光明媚的晴天,結實的帳篷,香噴噴的烤肉和自己幸福的一家人。


    每個人的臉上都要帶著笑容,媽媽很漂亮,爸爸很強壯,哥哥很能幹,自己吃烤肉吃的很香!


    蕭聲的每一個看起來十分尋常的描述,在程紀的眼裏,那都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茂密的草叢他這裏有,但不是畫筆的翠綠色,原沒有那麽陽光明媚。


    他沒有見過漂亮的媽媽,強壯的爸爸和能幹的哥哥,隻有在每年過年的時候才能分到兩片肉吃。


    睡在村民好心幫他搭建的小屋子裏,也算是有了一個棲身之處。


    人要懂得感激,程紀並不想怨天怨地,他向往著耳邊聽到的,所有美好的一切,並發誓會用盡自己所有的未來,去爭取它們。


    一副寓意著郊遊的畫作在程紀的畫筆下慢慢生成,程紀並沒有受過專業的指導,卻單單隻憑借著自己的感覺就將蕭聲所說的一切全部融進了這一幅畫中,卻並不顯得擁擠,反而溫馨美好。


    蕭聲趴在一旁的桌子上看著程紀認真作畫的模樣有些無聊,可在看到他已經畫成了大半幅畫的作品時,眼睛瞬間就亮了。


    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


    即便還沒有完全畫完,但蕭聲對於這幅畫作就已經是極其滿意了。


    反倒是程紀似乎對自己的畫作還不太滿意,甚至還在精益求精的去修改,爭取做到自己心中的最佳。


    畫畫這種事,是真正的看天賦。


    畢竟即便你後天再如何的努力,也不可能靠努力成為畢加索。


    若是蕭聲屬於那種沒有天賦隻能全靠努力和金錢的,那麽程紀就屬於是十分有天賦的那一類型。


    而蕭聲自然也能看得出來,程紀在畫畫這方麵,比自己厲害了不止一節。


    學習有學渣,而他就是一個畫渣,畫火柴人都能畫的巨醜的那種......


    雖然經過多日的練習,他現在也能勉強畫一些q版的小表情了,但到底生硬。


    他實在是好奇,同樣的隨便畫兩筆,為什麽程紀畫的就是比自己的要好看呢?


    蕭聲表示不是很理解......


    程紀將自己萬分滿意的畫作雙手遞給了蕭聲,對於蕭聲發出的誇讚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他對於自己有機會能用這麽好的畫筆和白紙畫畫已經是非常值得高興的一件事了,他不想再奢望太多。


    畢竟人家之所以搭理自己,也隻不過是為了完成作業而已,自己也不能太看得起自己了。


    蕭聲向程紀打了聲招呼後便抱著程紀剛剛畫好的畫去了屋子裏找正在談相關事宜的母親,他在走之前還特地囑咐過程紀,讓他在原地等他,可千萬不要走掉了。


    程紀雖然不知道他的用意,但潛意識裏就覺得這個人應該不會害自己,畢竟自己也確實沒什麽他可圖的東西。


    蕭聲抱著畫作噔噔噔的跑到了母親的身邊,在母親詢問的眼神下將畫規規矩矩的舉到了母親的麵前。


    蕭母本身就是個美術老師,在業內也是很有身份,不常教課,一課難求,如今在看見蕭聲舉著的畫時,當即便斷定這絕對不是他兒子能畫出來的。


    蕭母接過了那幅畫,她仔細觀摩了一番,問道:“聲聲,這是誰畫的?”


    蕭聲也全然沒有獨吞的意思,他如實道:“是一個叫程紀的小哥哥畫的,他現在還在後麵坐著呢,媽媽要去看看嗎?”


    程紀:“後來,蕭聲帶著蕭母來找我,蕭母拿著我畫的那幅畫,對我說我的繪畫天賦很好,想要收我為徒,問我願不願意。”


    “你們懂驚喜到說不出話來的感覺嗎?當時的我就是這個狀態。”


    “因為蕭聲的幫助和師傅的賞識,我有幸成為了師傅的關門弟子,成為了一名所謂的天才畫家。”


    “可就在25歲那年,變故發生了。”


    “這個事情你們也知道了,我出了一場很嚴重的車禍,直接導致了右手截肢,即便後來安裝了假肢,我也沒有了提起畫筆的勇氣。


    車禍,血肉橫飛的畫麵天天在我的腦海裏循環,每當我再次拿起畫筆,便會不受控製的想到這些,有的時候,手抖的甚至連畫筆都拿不起來......”


    “請了各種名醫,也看了心理醫生,可就是沒有任何起色,兩年的時間,我放棄了。”


    程識說著,語氣卻依舊無悲無喜的,他不像是在講故事,倒更像是在以第三人稱讀一段故事。


    他說著說著,把玩著戒指的手突然指向了莫池。


    “就在我發生車禍的第二年,你失蹤了。”


    “蕭父蕭母快要急瘋了,發動了所有的關係勢必要找到你,可你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一夜之間了無音訊。”


    “我是因為你才有機會追求夢想,你不見了,於情於理我也該幫著找,這點並沒有什麽問題。”


    “我暗中調查了兩年,整整兩年的時間,終於在一次跟蹤後,蕭閑露出了馬腳。”


    “他大抵是覺得兩年了,時間過得夠久,排查的不會那麽嚴了,但也正是因為這種心理,他終於暴露了。”


    “從他倒的那一包垃圾裏,我的人發現了有關於兩個人的生活碎片,甚至還有用完的***。”


    莫池:“......”


    察覺到周圍傳來的視線,莫池默默的緊了緊自己身上的外套。


    咳...其實...倒也不用說的那麽清楚的......


    莫池:“所以從這個時候起,你便開始懷疑是蕭閑囚禁了我?”


    程識:“不,我很早之前就懷疑了,這袋垃圾隻不過是他的鐵證。”


    “看到了這袋垃圾,我才確定了你就在他的別墅裏,隻是不知道被藏到了哪裏。”


    “於是,我假借師傅的消息進入了他的家,也就是這裏,趁他不注意,以參觀的名義開始找起了你可能被關著的地方。”


    “可惜的是,那一次沒有找到,我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蕭閑竟然大膽到直接將你鎖在了他自己的房間裏麵。”


    莫池:“反正中間有了這麽多層阻礙,我就是想殺也殺不掉他啊。”


    程識頗為讚同道:“也是。”


    就憑那台階和密碼門,蕭聲就絕對走不出來的樣子。


    台階壓根沒有設置滑行道,若是蕭聲想上來,就必須得靠別人親自將其抱上來。


    且不說平常隻有蕭閑一個知道他所在的,就算是蕭閑親自將他抱上來,他也根本不可能在人的眼皮子底下逃走或殺了他。


    先不說這體型差距了,就光蕭聲已經走不了路了這點,想要正麵殺死蕭閑那簡直就是不可能的,所以蕭閑才能有幾次公然將蕭聲蒙住了眼,帶上了滿是落地窗的大廳玩起了刺激小遊戲。


    這荒山野嶺的,除了一些特地來此調查的人外,再無其他人可見。


    而這一個島都是蕭閑的監控,所以對於這些前來調查的人的動向,他也算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時不時的,還會借此刺激一下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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