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驚恐的看著房俊的袖子,迫切的想要知道哪裏頭到底裝了多少奏折,收集了多少大臣的黑材料!隻要想想或許原本自己做下的認為天衣無縫的事情,極有可能就被房俊奏折上藏在袖子裏,隻要自己彈劾他一句就立馬拿出來展開反擊……


    想想都能把人嚇死!


    原本還有些躍躍欲試的監察禦史們一個個捏著鼻子不敢出聲,看著大殿中的房俊簡直就跟見了鬼一樣!隻看張芳、陸孝愚二位連辯駁的言語都說不出,便知道房俊的奏折確有其事,可不是拿來唬人的。


    若是所有彈劾房俊的大臣都已經被房俊收集了完備的黑材料,這得是多大的能量?


    太嚇人了!


    無論任何年代,除了曆史上少有的幾個諸如範仲淹這等近乎完美的道德達人之外,誰敢拍著胸脯說自己潔白無瑕?況且,即便是範仲淹這等幾乎接近於聖賢的道德完人,也不敢保證沒有幾個坑爹的親戚啊……


    監察禦史張芳,身為清流之中的後起之秀,一直是禦史台裏兩大明星之一,與謝文舉合稱“禦史台雙劍”。憑借卓越的口才和縝密的思維、大膽的作風,很是彈劾成功了幾名高官,聲名鵲起,被清流文臣們大力培養。


    可現在,緊緊一個回合便被房俊打落塵埃、身敗名裂,淪為萬劫不複之境地……


    這種情況下,誰敢貿然上去繼續彈劾房俊?


    作死也不是這麽個死法!再加上蕭瑀的沉默,清流派係頓時偃旗息鼓。


    沒辦法,房俊的袖子威懾力太大……


    謝文舉則暗暗僥幸。


    若是剛剛自己沒有收到蕭瑀的暗示而傻乎乎的衝出去,即便因為沒有做過太過分的事情而結局比張芳好一些,想必也有限。他本人尚算正直,兩袖清風,可家中怎可能沒有些狗屁倒灶的事情?隻要牽扯上一兩個至親,他同樣要完蛋。


    在這個宗法血統維係的社會裏,家人犯罪,你照樣跑不了!輕則判你一個縱容家眷,重則定你包庇親族、甚至同流合汙,分分鍾身敗名裂,就算不要了你的小命,也得是發配嶺南!


    所以當房俊再一次高聲喝問“還有誰彈劾某”的時候,再無一人搭腔。


    即便是恨房俊入骨的長孫無忌,也不得不沉默以對。


    與那些害怕房俊袖子裏奏折的低等官員不同,長孫無忌關注的角度,是能夠透過表象看到事情的本質。


    現在這場風波,已經不僅僅是彈劾房俊是否成功,亦不是房俊能夠反擊成功,而是房俊手裏的這些罪證,倒是怎麽來的?


    想要獲得這樣完備的罪證,那必須依托於強大到極點的力量,房俊很可能準備了所有彈劾他的官員的黑材料,這是如何恐怖的情形?


    長孫無忌驚疑不定,最終還是將目光投向了禦座之上安然不動的皇帝陛下……


    這位皇帝陛下的性格,天底下沒有人能比長孫無忌更了解。


    或許其本身就是不是什麽道德完人,對於大臣的道德水平其實並不嚴苛,一些猥瑣缺德的事情,向來是不聞不問。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皇帝深諳此理。


    對於朝中的大臣,皇帝並不注重人品,隻看重其能力,看其是否忠心聽話……


    但是現在,長孫無忌仔細的想一想,覺得皇帝陛下雖然一直對朝中的大臣很是寬容,卻並不代表他不知道某些大臣私底下的齷蹉。


    不發作,隻是他懶得發作而已。


    可是他什麽都知道……


    長孫無忌背後的冷汗涔涔而下。


    而且這一次,皇帝明顯站在了房俊一邊。他手裏有張芳、陸孝愚之流的罪證,卻始終未曾動一根手指。但是現在卻將這些罪證交給了房俊……


    一切,隻是為了保住房俊而已!


    長孫無忌心中嫉恨難當,卻也略有所悟,似乎彈劾風潮一開始的時候,皇帝隻是保持著沉默,並沒有插手其中的意思。那麽,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皇帝開始開始徹底的支持房俊了?


    是為了清理禦史言官的隊伍,保護言路的純潔性?


    還是另有一些他長孫無忌不知道的原因呢?


    長孫無忌越想越是膽顫。


    他已經意識到,自己和皇帝之間出現了一道看不見的隔閡,皇帝似乎已將不如以前那般對自己毫無保留的信賴……


    長孫無忌滿嘴苦澀。


    *****


    隨著張芳與陸孝愚被革職查辦,這場彈劾風潮以房俊巍然不動而告終。


    開玩笑,麵對手捏大殺器的房俊,誰還敢咄咄逼人?


    而房俊的這一手“釜底抽薪”之計,也徹底將一幹朝臣震得七暈八素,人心惶惶。隻要想想或許一些自己都清楚的罪名已經被房俊完整的掌握,那簡直猶如頭頂選了一把鍘刀,不知何時便掉下來要了自己的命!


    在朝臣的震撼中,這次朝會落下了帷幕。


    但是其餘波卻綿延開去……


    房俊被李二陛下留在了太極宮。


    朝會結束,皇帝移駕神龍殿,房俊自然跟著過去。


    進了大殿,李二陛下擺擺手,將一幹內侍統統趕走,就穿著那一身團龍袍,坐到窗前的一把太師椅上,將內侍早已備好的茶壺拿起來,自己斟了一杯熱茶,輕輕啜了一口。


    長長的籲了口氣,閉上雙目,沉默不言,似乎正在思考著什麽事情。


    亦或者……睡著了?


    房俊站了半個鍾頭,腰酸腿麻,心裏開始腹誹。


    最討厭這種玩深沉的格局!


    有事兒您就說事兒,故作深沉才能顯示您上位者高深莫測的威嚴麽?


    心裏不爽,麵上卻一絲半分都不敢顯露出來,仍舊恭恭敬敬規規矩矩的站在,似乎若是皇帝不說話,他就可以一直這麽站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爛……


    良久,李二陛下方才睜開雙目,瞅著房俊,沉聲道:“沒有什麽想問的?”


    房俊道:“有。”


    李二陛下和顏悅色:“有屁就放。”


    房俊便問道:“陛下,可否賜微臣個杌子?微臣都站了一天了,腿有些抖,再站一會兒,怕是要君前失儀了。”


    李二陛下有些惱火,他還沒見過敢跟皇帝要座兒的臣子!


    兩隻龍目氣得豎了起來:“無法無天!有什麽想問的,就趕緊問,問完了趕緊滾蛋!”


    房俊就是一囧:“那個……微臣已經問了啊……”


    李二陛下一愣:“你什麽時候問了?”


    房俊隻好又問了一遍;“陛下,可否賜微臣一個杌子?”


    李二陛下大怒,剛想發火,忽地反應過來,不確定道:“你這句話……就是問題?”


    房俊吐槽這位皇帝的智商,苦著臉道:“是。”


    李二陛下眨了眨眼,差點氣笑了,將內侍喊進來,吩咐道:“給這個小王八蛋一個杌子。”


    內侍恭聲道:“是。”


    心裏卻是吃了一驚,偷偷瞅了房俊一眼,皇帝的口氣看似不悅,實則卻極是親厚,這種待遇,怕是也隻有魏王殿下享受過吧?往後可得留神這位小爺,簡在帝心呐!


    沒一會兒,一個蓋著錦繡的杌子搬了進來,房俊就在距離李二陛下不遠的地方坐了。


    他自然不是真的站不住了,隻不過是借此緩和一下緊張的氣氛。


    李二陛下對於今日支持自己,其實並沒有看上去那麽爽快……


    最起碼不願意以這麽一種方式來維護他。


    果不其然,李二陛下緩緩的歎了口氣,有些無奈的說道:“掌握著臣子的弱點以此要挾,令其不得不在惶惶不可終日之下盡忠報國,這不是明君所為啊……”<!-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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