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鳴電閃,大雨滂沱。


    上天仿佛被捅了個窟窿,大雨傾盆而下,天地之間一片茫茫,相隔數丈便看不清人的麵龐。


    一隊兵卒身穿鬥笠,在暴雨中疾行,穿越了倉庫區域,直抵鎮公署。


    漫天雨幕當中,華亭鎮的巡邏兵卒並未鬆懈,很快便發現了這支來路不明的隊伍。


    “站住!幹什麽的?”


    五人為伍,一伍兵卒攔在路中,伍長大聲嗬斥,手裏的橫刀出鞘了一半,哨子也叼在嘴裏,隻待麵前這群人說不明來路,便會吹哨示警。


    公孫節上前一步,客客氣氣的抱拳道:“在下乃是副總管麾下禁衛,奉副總管之命,有一封書信送到鎮公署內,還請諸位弟兄行個方便。”


    那伍長湊近了一些,待公孫節將頭上鬥笠向上推了推,看清了麵容,心裏的戒備便放鬆了。的確是張亮的部屬,昨天見過的,況且現如今大總管以及諸位將軍校尉都不在鎮內,也沒什麽好防範的。之所以冒著大雨依然堅持巡邏,不過是憑持著心中一份責任而已。


    再者說,既然是張亮的部屬,那也毋須擔心。


    無論這麽說,張亮都是朝廷官員,堂堂當朝國公,總不會幹出什麽無法無天的事情吧?


    那伍長點點頭:“原來是公孫校尉,昨日曾見過你。不過眼下大總管不在鎮中,依某看來,公孫校尉還是先行返回,待大總管回來之後再求見,如何?”


    公孫節為難道:“實不相瞞,吾家大帥已經決定返回長安,隻是臨走之前,尚有一些話語要交待大總管一番。某亦知道大總管眼下已經出海,是以隻是將書信親手送到鎮公署即可,還請幾位兄弟行個方便。”


    這個要求無法拒絕。


    好歹人家張亮也是朝廷敕封的副總管,被自家大總管擠兌得待不下去,臨走之時送封書信表達一下憤懣的心情,或許還有幾句罵娘的話語,也是情理之中……


    那伍長便將橫刀入鞘,嘴裏的哨子也放下來,笑道:“即使如此,小的就跟公孫校尉走一遭吧。”


    去鎮公署可以,但是必須在自己的監視之下,否則誰知道這幫恨大總管入骨的家夥會不會玩什麽花招?


    公孫節很是心底坦蕩,笑道:“如此甚好,在下昨日走了一趟,卻是不記得路,就勞煩兄弟給帶路了。”


    那伍長道:“應該的,諸位請隨我來。”


    言罷,轉過身向著鎮公署方向走去。


    公孫節回頭看了人群裏的顧燭一眼,後者會意,略一點頭,快走幾步,跟在了那伍長身後。烏朵海也帶著人補著痕跡的稍稍加快腳步,分別接近其餘的四名兵卒。


    一行人在暴雨之中徐徐前行,腳步落在水泥鋪就的平整街道上,濺起一蓬水珠。


    一道閃電宛如龜裂的紋路一般出現在黑黝黝的天空,照亮了整個華亭鎮,然後瞬間熄滅,天地再次昏暗。


    轟隆隆的雷聲隨之而來。


    在雷聲炸響的那一刻,顧燭抽出腰間的橫刀,快速上前一步,左手從後方探出捂住身前這位伍長的嘴巴,右手的橫刀猛地摜進他的後背。


    那伍長渾身一震,想要叫喊,嘴巴卻被捂住,想要掙紮,卻隨著摜進後心的刀子猛地抽出,一身力氣隨之泄去。一股鮮血激射而出,轉瞬便被瓢潑的大雨衝淡,那伍長委頓在地。


    其餘幾名兵卒的下場類似,隻是一瞬間便被從身後發起的攻擊刺殺,連一點聲息都沒發出來。


    路邊有一個隻有頂棚的倉庫,倉庫裏是一堆堆鼓鼓的麻袋。


    將五名兵卒的屍體拖到倉庫裏,用麻袋蓋住。暴雨傾盆,一時半刻是不會停歇的,即便雨停了,可不可能立刻開工,這幾具屍體不虞被人發現。


    街上的血水很快被大雨衝到隱藏在街邊的排水溝渠裏,街麵上的血跡也被衝刷得一幹二淨,連凶殺現場都不用收拾,所有的痕跡都被雨水衝去。


    一行人並未說話,隻是相互點點頭,繼續冒著大雨向著鎮公署方向行去。


    鎮公署所在,是整個華亭鎮最寬敞的一條大街,兩側都是高高的房屋。這裏不是倉庫,而是一些商賈們買下留作交易的時候暫時歇腳的地方,也會作為商鋪擺上一些貨品,當然也會有夥計常駐於此。


    顧燭邊走邊打量著兩側的地勢,到了鎮公署門口,卻發現一個衛兵也沒有。


    顧燭心道真是天助我也,向著公孫節一拱手,也不言語,領著手下直撲鎮公署對門的一間商鋪。商鋪內隻是發出幾聲輕微的響聲,便安靜下來。


    公孫節抬眼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暴雨如注,掩藏了人世間罪惡的聲音。


    他心裏有些慌亂,不願多做停留,徑直敲響了鎮公署的大門。


    兩個門子在門縫後露出頭來,疑惑的看著公孫節。


    公孫節將早已備好的張亮的書信交給門子,說了兩句話,便帶著自己的屬下告辭離去。


    暴雨依舊肆虐,整個華亭鎮都像是沉睡了一般……


    *****


    海麵之上,翻滾的浪峰像是一鍋煮沸了的水,大風夾雜著豆大的雨點傾盆而下,風急浪湧,暴雨傾盆,目光所及之處,一片迷茫。


    房俊皺眉看著窗外的大雨,心裏有些鬱悶。


    雨太大,震天雷就等於報廢了……


    手榴彈的延時引信是怎麽做的呢?


    房俊撓了撓眉毛,實在是想不起來。


    沒有觸發式引信,開花彈就做不出來;沒有開花彈,火炮的威力將大打折扣……


    對於自己一瓶子不滿半瓶子晃蕩的物理知識,房俊大感懊惱。


    “大總管,都準備好了,隨時可以登陸。”


    蘇定方從艙外走進,臉色嚴峻。


    房俊有些遲疑:“雨太大,震天雷被雨一淋就沒用了。沒有震天雷,這次行動就有風險了。不如先放他們多活幾天,咱們從長計議?”


    蘇定方信心十足:“用不著!就算沒有震天雷,咱們的水師照樣是一等一的精銳!雨下得大,的確給我們的行動造成了極大的不便,但是有弊亦有利,他們的戒備也必定會大大的放鬆。我們出其不意發動強攻,那些奴仆雜役和豢養的私兵,不過土雞瓦狗爾!”


    開什麽玩笑,沒有震天雷,咱們水師就不能打仗了?


    這位大總管明顯是對他蘇定方的能力信心不足啊,真以為每日裏操練是逗孩子玩兒呢?


    蘇定方心裏憋著一口氣,想要向房俊展示自己帶兵的能力,自然不同意房俊的穩妥策略。誠然,這次行動並不是非得現在執行不可,等到天晴之時用震天雷開路,自然勝券在握,萬無一失。


    可是行軍打仗,總是會有這樣那樣的意外,就算軍神在世亦不可能謀算無誤。在意外的情況下,麵對不利的局麵,照樣能夠戰而勝之,這才是一支強軍應該具有的素質。


    總是依靠強大的火器裝備,將會使得軍隊敢打硬仗、能打硬仗的素質下降,絕非智者所為。


    房俊不懂什麽軍法,但是他還是信任蘇定方的,見到蘇定方如此堅持,便點頭說道:“那行,全部依你,此戰務必一戰而勝,付出多少代價也在所不惜!”


    若是行動失誤,不能將目標一網打盡,所產生的後果必是非常嚴重,房俊不願麵對那種焦頭爛額的局麵。


    “諾!”


    蘇定方大聲應道,他自然知道其中關係重大。


    敬了個軍禮,蘇定方走出船艙。


    房俊再次望向窗外,迷茫的大海上,無數戰船氣勢洶洶的撲向海岸……<!-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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