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俊!你敢害我的孩子,我做鬼也不放過你!”


    一聲尖厲的嘶喊在屋內響起,卻是武媚娘聽到了房俊的話語,猛地激動起來,衝著房俊咬牙切齒的怒叱!


    房俊臉上的肌肉抽動一下,低聲對老禦醫道:“按某說的辦!”


    “喏!”


    老禦醫不敢違抗,趕緊去配置催生的藥物。


    房俊轉身,回到床鋪邊,武媚娘雙目泛出血絲,死死瞪著房俊,嘶聲道:“保住孩子!我要孩子!那是我們倆的孩子,你不能害了他……我求求你……求求你……保住孩子好不好?我死便死了,也的把孩子保住……”


    她不停的哀求,蒼白的麵容浮起絕望,眼淚順著眼角嘩嘩的流淌……


    為了孩子能夠一聲順遂,她寧願服下過量的安胎藥物推遲產期;為了孩子能夠順利降生,她寧願自己去死……


    這是她跟郎君的孩子,哪怕她死,她也要將孩子生下來!


    誰敢害她的孩子,她就跟誰拚命!


    就算是房俊也不行!


    房俊看著武媚娘絕望的目光,心頭一陣恍惚……


    原本的曆史上,這位女皇帝對自己的孩子可沒有什麽親情,姑且不算是否有她自己掐死女兒之後嫁禍給王皇後的那一樁千古懸案,便是她幾個親生兒子,都沒落得什麽好下場。


    她與李治的長子李弘被立為皇太子,因仁孝而得到朝野內外讚譽,但卻體弱多病,上元二年,李弘隨帝後出行洛陽,在合璧宮綺雲殿猝然離世,年僅二十三歲,高宗李治非常悲痛,破例追加太子李弘為皇帝,這是唐朝建國以來父親追贈兒子為皇帝的先例,可見高宗對太子早逝的深深哀痛與惋惜。


    然而關於李弘的死因,卻多有“鴆殺”之說……


    此子李賢容貌俊秀,舉止端莊,才思敏捷,太子李弘猝死,李賢繼立。為太子期間多次監國,得到朝野內外稱讚。?調露二年,李賢因謀逆罪被廢為庶人,流放巴州。文明元年,武則天廢帝主政,遣酷吏丘神勣赴巴州校檢李賢居所。


    丘神勣至巴州拘禁李賢,逼令自盡,終年二十九歲。


    “章懷太子”李賢素有賢名,曾作下《黃瓜台辭》:種瓜黃台下,瓜熟子離離。


    一摘使瓜好,再摘使瓜稀。三摘猶自可,摘絕抱蔓歸……


    此詩與曹植之《七步詩》相映成趣。


    然而曹植之《七步詩》充滿憤慨,李賢的《黃瓜台辭》更多的卻是一種絕望的哀婉……


    李弘與李賢一死一廢之後,三子李顯被立為皇太子。弘道元年李治病死,李顯於同月繼承皇帝位。


    李弘重用韋皇後親戚,試圖組成自己的集團。欲以韋皇後之父韋玄貞為侍中,裴炎立馬表示不可。李顯大怒說:“我以天下給韋玄貞,也無不可,難道還吝惜一侍中嗎?”裴炎聽後報告了武則天,武則天對中宗的舉動大為惱火。二月,繼皇帝位才三十六天的李顯被武則天廢為廬陵王,貶出長安……


    李顯先後被軟禁於均州、房州十四年,隻有妃子韋氏陪伴,兩人相依為命,嚐盡了人世的艱難。每當聽說武則天派使臣前來,在房陵忐忑度日,一度惶恐異常想要自殺,韋氏勸慰他說:“禍福倚伏,這是沒有常理的,人哪能沒有死呢,何必現在就去。”


    武則天稱帝後,由誰來繼承帝位,一直困擾著她,在立子還是立侄上猶豫不決。


    於是她詢問自己的心腹狄仁傑。


    狄仁傑的一番話,可以說是造就了一個時代……


    “太宗皇帝櫛風沐雨,親冒刀槍箭鏃,平定天下;高宗大帝將二子托付陛下,陛下今乃欲讓位他族,有違天意。且姑侄與母子誰親?陛下立子,則千秋萬歲之後,配食太廟,承繼無窮;立侄,則未聞侄為天子而祭祀姑姑太廟的。”


    武則天這才召回李顯,立為皇太子。


    四子李旦一生兩度登基,三讓天下。第一次登基在高宗李治死後的第二年,取代被武則天廢黜的皇兄李顯登基為帝。第二次則是二十七年之後,即李顯死去的當年。


    李旦這一生三讓天下,一讓其母,二讓其兄,三讓其子,稱得上富有傳奇色彩……


    然而便是這樣一位冷血的政客,卻在此時寧願自己去死,也要保住腹中胎兒的性命!


    房俊看得出武媚娘乃是真情實意,寧願一死以保全孩子,可是這到底是武媚娘對他鍾情至深,將他們兩個的孩子看得重逾生命,亦或是因為前世今生的命運不同,沒有被皇宮內的齷蹉汙染心智的武媚娘展露本性,護子心切?


    房俊也不知道答案……


    尤其是武媚娘為了推遲產期而服食過量的安胎藥物,更是令房俊感動非常。


    輕輕握住武媚娘的手,房俊眼中含淚,麵上卻帶著微笑,柔聲安慰道:“說的什麽傻話?咱們一家人都要好好的,快快樂樂的一直生活下去。某掙下這富可敵國的家產,若是沒有幾個兒子來敗家,如何花得完呢?你也是,咱家這金山銀山可都等著你去花呢,你自由淒苦,如今正是傲視滿朝揚眉吐氣之時,怎能這般說出頹喪之語?振作起來,將孩子生下來,若是孩子能從文,將來便是驚才絕豔的一代文豪;若是能習武,他日亦是大唐縱橫無敵之統帥!即便是個女孩子,咱們也要她風風光光的嫁出去,嫁妝鋪滿十裏天街,羨煞整個大唐的女兒家!”


    武媚娘眼中煥發出神采,死死的握著房俊的手,吃力的說道:“當真……當真能有那麽一天?我……我真的能生下孩子?”


    “當然能!你武媚娘雖然是女兒身,可是權謀處斷遠勝於男兒,你敢將禮部尚書撓得滿臉花,如何不敢跟命運相抗?”


    武媚娘俏臉浮現出堅定的神色,盯著房俊的臉龐,咬著銀牙,麵容有些扭曲:“郎君說得對,我武媚娘恨不為男兒身,怎能對命運低頭?哪怕是閻王親來,也要爭一爭我的這條命,爭一爭孩子的這條命!我不能丟下郎君……”


    人的意誌力是最神秘也是最龐大的力量,看不見摸不著測不出,卻誰也不能否認它的強大。


    武媚娘不甘心自己的孩子尚未出世便夭折,不甘心自己擁有這般英雄蓋世的郎君卻撒手而去,不甘心曆經淒苦童年終於迎來美滿幸福的生活卻無福享受……


    她咬著牙,纖手死死的握住房俊的手掌,纖秀的手背因為用力而青筋暴突,在穩婆的鼓勵催促之下,用盡了最後的力氣一聲聲嘶喊著。


    用力!用力!


    她要用自己的命去爭一爭!


    房俊看著咬破嘴唇纖細的脖頸上青筋暴起麵容已然猙獰的武媚娘,卻是淚水滂沱,心如刀割。


    這是個遠勝男兒的女子!


    她的憤怒,她的不甘,她的堅韌……卻完全都是徒勞的。


    看著禦醫將催生藥物給武媚娘灌下,房俊簡直不忍去看武媚娘眼中煥發出來的濃烈的光彩。


    孩子不死,就生不出來,最終一屍兩命。


    想要孩子活著生下來,那就隻能剖腹產子,在這個醫療水平極其低下的年代,這樣的剖腹產手術與謀殺無異,大人絕無幸存之理。


    要麽保住大人,要麽保住孩子……


    房俊死死的咬著嘴唇,一絲絲腥甜的鮮血落入嘴裏,雙眼赤紅,卻也隻能極力壓抑著心中痛苦,柔聲安慰著武媚娘。


    “用力!媚娘,快了快了,孩子的頭已經出來了……再用一把力,我們的孩子就要降生了……”


    武媚娘已經聽不到房俊說些什麽,身邊的穩婆說些什麽,劇烈至無法忍受的痛苦使得她的神經幾乎繃斷,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


    我得把孩子生下來!


    哪怕我死,我也得把孩子生下來!


    強大的意誌迸發出難以想象的力量,她運足了渾身最後的力氣,猛然拱起身子,長大嘴巴。


    “啊——”


    這是最後的力量,耗盡了武媚娘身體裏最後的力氣,這一聲嘶吼震蕩屋宇,即便是闔府上下也都清晰可聞。


    而後,武媚娘的身子猶如泄了氣的皮球一般軟軟的癱下去,雙眸微闔,奄奄一息……


    “哇——”


    就在房俊心膽俱裂之時,一聲響亮的嬰兒啼哭充斥耳膜。


    就宛如神靈的福音,在房俊耳中充斥鼓蕩,震得他頭腦空白,雙眼迷茫。


    房俊的第一反應不是去看發出啼哭的嬰兒,而是扭頭看向老禦醫。


    特麽的你不是給武媚娘灌下了催生藥麽?


    這哭聲是怎麽回事?


    映入他眼簾的,則是老禦醫那瞠目結舌不可置信的呆滯神情……<!-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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