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玄齡一雙花白的眉毛緊緊蹙起,拈起茶盞呷了一口茶水,旋即歎了口氣。


    房俊低聲道:“兒子懷疑陛下煉丹之處就在九成宮裏,也曾借故前往暫住了幾天,希望能夠找到煉丹之處,然後對陛下予以勸諫,卻未能尋到準確地點,不知其中詳情,隻能暫且作罷。”


    房玄齡微微搖頭,歎息道:“沒什麽用的,陛下心誌堅定,他的決定豈是能夠隨意更改?”


    對於李二陛下服食丹藥這種事,曾經甚為宰輔之首的房玄齡自然有自己的渠道得到消息,甚至是其中的原委詳情,可是這件事身為臣子也隻能忠言直諫一番,聽與不聽那便是皇帝自家之事。


    大抵是絕對不會聽的……


    曆朝曆代,追尋修道成仙的皇帝不計其數,這其中固然有一些是愚鈍不堪受人蠱惑,但更多的反而正是皇帝當中的佼佼者。


    越是聰慧,越是乾綱獨斷,就越是容易沉迷其中。


    這種人一旦認定了一個目標,往往是矢誌不渝不肯回頭,不達目的誓不罷休。這種堅韌的品性使得他們能夠做出絕大部分皇帝都做不到的豐功偉業,卻也更容易鑽了牛角尖,誰勸也不聽。


    很顯然,李二陛下就是這種狀況……


    父子兩個相顧無言,滿是擔憂。


    良久,房玄齡才輕歎一聲,說道:“眼下這般焦慮困惑亦是無用,還得一步一步走著看。但正如你剛才所言,必須將安全放在首要,關隴那幫人一旦發起瘋來,什麽事情都做得出,素來隻有他們胡來欺負別人,何曾被別人欺負?這回丘行恭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怕是如今關隴上上下下都憋著一股火氣,最近切勿與他們正麵衝突,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房俊頷首。


    雖然對外宣稱是丘英起刺殺了高季輔,但明眼人都看得出,必然是關隴通過何等手段將其脅迫,逼著他前往江南刺殺自己,結果丘行恭反過來指使丘英起反戈一擊,殺掉了高季輔。


    這不僅僅是斬斷關隴貴族支持晉王的一條手臂,更是對關隴明目張膽的挑釁。


    一貫隻有關隴貴族們蠻不講理,何曾被別人這般劈頭蓋臉的扇一巴掌?


    所以眼下丘行恭大抵隻敢躲在自己的府邸當中,身邊全是親兵死士,連大門都不敢邁出一步……


    倒是此次事件當中李承乾的表現可圈可點,這位速來優柔寡斷的太子殿下居然強硬了拒絕了丘行恭的投誠,對他所謂的這種“投名狀”視若不見,堅定的表示自己擁護李二陛下製定之政策的決心。


    否則若是一旦貪圖丘行恭的威望勢力予以接納,其形象必將在李二陛下心目當中一落千丈……


    父子兩個商談了將近一個時辰,卻最終也沒有拿出什麽行之有效的法子,來避免最壞的情況出現。李二陛下乾綱獨斷,心心念念都是東征,這等情況之下連自己的性情都隱忍起來,對關隴貴族們的胡作非為采取了妥協的姿態,旁人還有什麽辦法能夠遏製關隴的動作?


    隻能寄希望於關隴那幫人心中有所敬畏,支持晉王爭儲的同時,能夠顧忌到朝局的穩定。


    但顯然這種希望極其渺茫……


    ……


    等到房俊從書房出來,外頭已經是滿天星鬥,寒風瑟瑟。


    呼吸一口清冷的夜風,房俊搓了搓臉,抬腳往後院走去。穿過一進宅院,跨國一道月門,便見到早有人提著燈籠等在了門後的大樹下,到了近前,才看清昏黃的燈籠照耀之下,兩張秀美如畫的俏臉。


    房俊忙上前兩步,溫聲道:“寒夜苦冷,二位娘子何必在此等候?”


    兩位美人聞聲看來,頓時滿臉喜氣。


    武媚娘嬌靨如花,秀挺的鼻尖兒凍得發紅,嫵媚之中倍添嬌豔,秀眸之中波光瑩瑩,歡喜道:“聽聞郎君回府的消息,妾身便在此等候,妹妹也惦念著郎君,非得與妾身一起等。淑兒妹妹原本也要來的,但是她還大著肚子,誰敢讓她挨凍?便給攆了回去。”


    一旁的金勝曼修煉微紅,有些羞窘的垂下頭去看著腳尖兒,咬著嘴唇不吭聲。


    離家千裏一朝還鄉,便有自己的女人苦候在門口等著接風洗塵,縱使鐵石心腸之人亦要化作繞指柔,何況最是感情充沛、將人與人之間視作平等的房俊?


    心底湧動著暖流,伸出手去一左一右緊緊握住兩個小妾凍得發涼的纖纖玉手,感慨道:“都說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吾房俊能夠與諸位結成伉儷、攜手餘生,實在是三生有幸,縱是位列仙班,亦不及此等幸運之萬一。”


    金勝曼哪裏聽過這等情話兒?


    羞得臉頰紅透,用力掙了一下纖手,卻被對方緊緊的握著,傳來厚重溫暖的感覺令她心裏發顫,隻能聽之任之。


    武媚娘俏臉上蕩漾著幸福的笑容,反手握住郎君的手掌,輕聲催促道:“剛剛母親過來命下人已經備好了熱水,給郎君接風洗塵。”


    房俊心懷大慰,拉著兩個小妾的玉手,便走進院中。


    到了廂房門前,武媚娘掙脫了房俊的手掌,將金勝曼輕輕推入房俊的懷抱,眨眼笑著道:“郎君在東宮用的晚膳,這會兒想必也餓了吧?妾身這就去廚房張羅幾個小菜,稍後陪郎君喝一杯,就讓妹妹伺候郎君沐浴吧。”


    “啊!”


    金勝曼吃了一驚,頓時霞飛玉頰,羞窘道:“這這這,還是讓侍女們來吧……”


    房俊卻哈哈一笑,攬住纖細柔韌的腰肢,佯怒道:“你這個女子好不曉事,天大地大,子嗣為大,姊妹們將這等承接雨露之機會謙讓於你,為夫也打算鞠躬盡瘁竭盡全力,你卻要逃到哪兒去?”


    金勝曼新婚不久房俊便忙碌政務,之後又遠下江南,夫妻之間的事兒還是陌生得很,幾時聽過這等露骨的言語?


    羞得不知所措,捂著臉道:“我我我,我不急的……”


    房俊見他這般羞臊,心底裏有一些陰暗的東西不可遏止的翻湧上來,咽了口唾沫,銅澆鐵鑄一般的胳膊箍著她纖細的腰肢便欲進屋。


    金勝曼隻覺得一輩子都未這般窘迫過,伸手攀住門框,向武媚娘哀求道:“姐姐,武姐姐,好姐姐,要不咱倆換換……”


    武媚娘看著自家郎君好似土匪山大王強搶壓寨夫人一般將金勝曼往屋裏拖,忍不住用手背掩著唇吃吃的笑起來,麵對金勝曼的求助,揶揄道:“新婚之夜你也隻是初嚐滋味,怕是尚未品味到其中樂趣,待你食髓知味,怕是就不會這般說了。”


    言罷,扭著纖細的腰肢,風情搖曳的走去廚房整治宵夜。


    金勝曼頓時滿心絕望,她雖然身高腿長身姿矯健,可到底也是個嬌滴滴的女孩子,力氣哪裏及得上房俊?隻是一恍神的功夫,便被攔腰抱著進了屋,然後這個霸王反身用腳踢上了房門,便抱著她來到浴桶前。


    金勝曼還在掙紮,被房俊用大手在臀上拍了一記,登時渾身酸軟,“嗯”的嬌哼一聲,雙手摟著郎君的脖子,將燙的厲害的臉蛋兒貼在郎君胸前,任君采拮,逆來順受了……


    ……


    待到武媚娘整治了幾樣小菜,又溫了一壺黃酒,簡單的洗了一把臉在花廳裏坐了半個時辰,房俊才換了一身衣袍神采奕奕的邁過門檻進了廳中,大馬金刀的坐在武媚娘身側。


    武媚娘挽起袖子,露出一截兒欺霜賽雪一般的皓腕,親自給房俊斟酒布菜,同時奇道:“金妹妹呢?”


    房俊吃了口才,呷了口酒,隻覺得人生至此似乎再無追求,若是能這般地老天荒,簡直就是天賜之福。


    “那娘兒們不識好歹,咱們武娘子眼巴巴盼了好久的機會讓給她,居然還拿五做六故作矜持,為夫自然要狠狠教訓一番給娘子你出出氣。沒大沒小的不懂規矩,這會兒正躺在偏廳裏悔過呢,真以為本郎君是個銀樣鑞槍頭?哼哼,敬酒不吃吃罰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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