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無忌率領一眾關中高層將指揮所自延壽坊撤離,導致延壽坊兵力空虛,孫仁師率軍在布政坊後身繞了一圈突襲至延壽坊東側,與西市門前以及整個延壽坊西側的重甲步卒形成兩麵夾擊之勢。


    右屯衛本就戰力強悍、裝備精良,如今兩麵夾擊,關隴軍隊腹背受敵,加上於遂古剛剛陣亡於軍中,導致士氣低迷、軍心渙散,隻堅持了不到半個時辰,便兵敗如山倒,徹底崩潰。


    高侃策馬疾馳,沿著長街直抵延壽坊,鐵蹄踩踏著地麵青石板疾馳入坊內,很快與東側殺進來的孫仁師部匯合。


    孫仁師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來到高侃麵前,道:“長孫無忌已經率領整個指揮所撤離,此間毫無價值。是否分兵予以追擊?”


    關隴指揮所臨時撤離,大部分兵力都留在西市、延壽坊以及承天門、太極宮,隨行兵力肯定不足,若是能夠快馬加鞭追得上,很有可能一舉突襲獲得意想不到之戰果。


    高侃看了一眼關隴指揮所倉促撤離之後留下的一地狼藉,沒有猶豫,斷然道:“不必追擊,傳令城外王方翼率軍入城,收攏西市、延壽坊附近之殘敵,將俘虜押解出城外看押。你我合並一處,直奔承天門!”


    他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鄉下來參軍的傻小子,這幾年跟在房俊身邊擔任副將,實則軍中事務皆由他來處置,早已鍛煉出不一樣的眼界。明白這一場兵變雖然由關隴挑起,造成巨大損失、遺禍無窮,但各方掣肘又有山東、江南兩地門閥虎視眈眈的情況下,關隴門閥在喪失了幾乎所有私兵之後,未必會被斬盡殺絕。


    或許相互妥協的方案已經在各方大佬心中擬定……


    所以這個時候就算追上長孫無忌又能如何呢?即便現在長孫無忌將脖頸洗幹淨讓他砍,他也不能恣無忌憚的下手……


    眼前可以收割的戰果,還是太極宮內那萬餘關隴軍隊的精銳,隻要將這支軍隊堵在太極宮內予以殲滅,便算是徹徹底底將關隴門閥的脊梁打斷,無論以後是否還能存在於朝堂之上,都再無可能如以往那般把持朝政、左右朝局。


    沒有了私軍的門閥,就好似沒了牙的老虎,叫的再凶也隻是嚇唬人而已,咬不死人……


    “喏!”


    孫仁師領命,當即掉轉馬頭,率領麾下兵卒浩浩蕩蕩出了延壽坊,越過太平坊,向著承天門殺去。


    ……


    承天門外,關隴軍隊在此預留了軍隊準備接應太極宮內的軍隊,西市那邊打得慘烈異常,長孫無忌又率領整個指揮所自延壽坊撤退,這些軍隊愈發心急火燎,隻不過宮內軍隊被東宮六率死死咬住,脫身不得,一時半會兒根本撤不出來。


    這些兵卒心中惶惶,隻希望西市那邊能夠抵擋得久一些,給宮內軍隊爭取一些時間,自己這邊也好從容撤離,而不是為了固守宮內軍隊的退路與右屯衛展開一場死戰。


    時至今日,誰不知右屯衛戰力之強悍冠絕所有大唐軍隊?


    且不說其北征西討先後擊敗薛延陀、吐穀渾、突厥、大食等各路強軍,單隻是當初高侃率領半支右屯衛便將玄武門守得固若金湯,柴哲威的左屯衛、李元景的皇族軍隊、以及長孫家的精銳軍隊皆在這半支右屯衛麵前折戟沉沙,撞得頭破血流,便足矣令人膽寒。


    然而世上事不如意十之八九,怕什麽來什麽。


    正當承天門外的關隴軍隊求神拜佛保佑西市那邊能夠多多拖延一會兒,便見到自太平坊那邊一彪人馬浩浩蕩蕩的衝破風雨襲殺而來,尚未至麵前,那股濃鬱至極的殺氣便鋪天蓋地席卷而至。


    關隴兵卒哀嚎一聲,心生懼怕,卻是退無可退,隻得在各自將校的指揮之下硬著頭皮列陣以待。


    轟!


    奔襲而來的右屯衛兵卒毫不遲疑,衝到近前便殺入關隴陣中,大戰瞬間迸發。


    驍勇的右屯衛兵卒隻想著趕緊擊潰麵前這支叛軍,而後占領承天門將宮內的關隴軍隊死死堵住予以圍殲,所以一上來便毫不留手。孫仁師身先士卒,策馬衝在最先,掌中橫刀揮舞翻飛,狠狠衝入敵陣之內,短兵相接。


    關隴軍隊咬緊牙關,堪堪抵擋。


    然而未過多久,便聽到遠處一陣沉悶猶如滾雷也似的聲響悠悠傳來,一直留在城外防禦侯莫陳麟殺一個回馬槍的王方翼已經率領具裝鐵騎進入城中。承天門前與皇城之間的長街寬達數十丈,兩側有禦溝,上覆青石板,遍植柳樹,最是適合騎兵衝殺。


    孫仁師指揮軍隊向南北兩翼包抄,身後,王方翼率領一千具裝鐵騎呼嘯而來,鐵蹄踐踏長街上的青石板發出沉悶如雷鳴一般的聲響,奔騰猶如洪流,排山倒海一般衝殺而至。


    轟!


    渾身覆蓋鐵甲的具裝鐵騎挾衝鋒之時挾帶著巨大的動能,加以堅固的鎧甲,硬生生撞入叛軍陣列之中,所至之處叛軍要麽被撞得倒飛而出,要麽被騎兵的長矛洞穿身體之後高高挑起丟在一邊,繼而被奔騰不竭的鐵蹄踩踏成一團肉醬……


    具裝鐵騎硬衝缺乏長矛、盾牌的步卒陣列,簡直就好似狼群突入羊圈一般,恣意衝殺、隨意收割,凶狠囂張至極點!


    承天門外的關隴軍隊原本就心驚膽戰,唯恐與右屯衛對戰,結果不僅事與願違,到底沒逃得掉這一仗,還對上了右屯衛最為精銳、天下無敵的具裝鐵騎……早已動搖的軍心、頹喪的士氣,在具裝鐵騎野蠻的衝撞與鐵蹄踐踏之下迅速瓦解、崩潰。


    當王方翼一馬當先手持長矛鑿穿敵陣,長街之上、城牆一側密密麻麻的叛軍之中也不知是誰發一聲喊,萬餘叛軍丟掉兵器、脫下甲胄,不辨東西的潰散而逃,未等右屯衛追擊,已經自長街東側的延喜門以及一片廢墟的皇城,向著各處裏坊潰逃而去。


    萬餘人的陣列,隻一個衝鋒便被右屯衛徹底擊潰……


    高侃不理會這些潰兵,殺破了膽的兵卒不堪再戰,即便強行組織起來也耗盡了精氣神,不足為懼。


    “攻占承天門,切斷宮內叛軍退路!”


    “喏!”


    孫仁師得令,率軍直撲承天、永安、長樂等各處城門,一番激戰將守城叛軍擊潰,徹底攻占太極宮的南大門,死死堵住宮內叛軍的退路。


    ……


    長孫無忌等人坐著馬車自明德門出城,未至圜丘,迎麵便見到一支軍隊疾馳而來,嚇得隨行兵卒魂飛魄散,急忙停車列陣將數量載有關隴大佬的車駕護在當中,才發現來人居然是侯莫陳麟率領的侯莫陳家私兵……


    且說侯莫陳麟奉命鎮守金光門,結果被右屯衛的具裝鐵騎一舉擊破,急於保存勢力的他沒有率軍死戰,而是且戰且退,任憑右屯衛兵鋒直抵金光門下,竇德威那個孬種更是不堪,連一個時辰都沒擋住便丟了金光門,尚未撤遠的侯莫陳麟甚至親眼看著右屯衛潮水一般湧入金光門。


    侯莫陳麟知道這一場兵變算是徹底完蛋了,以右屯衛之戰力,一旦沒有了城牆阻擋,突入城中將肆無忌憚、所向無敵,沒有人能攔的住他們,兵敗隻不過是遲早之事。


    不過作為侯莫陳家的長子嫡孫,未來的家主人選,自幼便經受軍事、政治等多方培養,具有一定的政治素養。思慮一番,便覺察到關隴固然兵敗,但未必就窮途末路,未來無論誰掌控大唐權柄,關隴還有些用處。


    於是他率軍退到安全地帶之後立即整頓軍隊,而後直奔城南而來,準備鎮守明德門,接應長孫無忌等一幹關隴大佬。


    結果他沒想到城內軍隊居然敗得這麽快,他這邊剛剛看見明德門高大的城樓,長孫無忌等人便迎麵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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