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比濱同學呢?”


    “她們去拿冷飲了。說什麽也不讓我跟去。“江離無奈的笑了笑。


    “是嗎.......”


    雪之下走在林蔭的步道上,陽光順著林影間的罅隙灑落到她的肩膀上,那是金色的綢緞,光線迷蒙的暈影讓江離睜不開眼睛。低聲絮語的葉濤聲中。一切都變得那麽不真實。如同喬瓦尼那蒙著麵紗的聖母,為雪之下披上了一層肅穆的聖潔之感。


    “是不是覺得剛才我討好由比濱的樣子有點難看?”


    “不,怎麽會......”


    “雪之下,你看上去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啊?有這麽明顯嗎?”雪之下撩起鬢發,露出潔白的耳朵。


    “露出破綻的女人最容易被男人趁虛而入啦”江離湊近壞笑道,見雪之下不應聲,“算了,不逗你了。”


    他向前跳了兩步。


    霓虹的建築總給人憂鬱的感覺。負責設計建築的設計師大概統一有一雙f\/8,iso200,白平衡鎢絲燈的眼睛。


    千篇一律的黑白灰色。


    北町離著千葉市中心有一段距離。大量上個世紀遺留下來的,貼有白色瓷磚的樓房靜靜的佇立在這裏,蒼白空洞玻璃窗幹淨的透露出詭異,讓人不禁懷疑裏麵真的住過人嗎?


    遊戲裏進不去的房間,現實中江離他們也僅僅是一閃而過。


    房屋邊上是長滿綠茵的河川護坡,護坡盡頭是寬敞的橋。


    踟躕在水泥橋梁下的是一叢紫葉李,它正妖嬈的向天空攀緣,燃放。


    碧雨漫天。光線從天際傾瀉而下,打在鏽色的葉片上折射出斑斕的色彩。黑色嶙峋的枝椏以狂亂的姿態豎直插入幽暗的灌木叢中,倉促盛開淡粉色的花,有五瓣,簇擁著二十多條雄蕊。


    這如同波洛克畫作一樣生長,紛亂的線條仿佛深邃的黑洞要將人的精神所吞噬,反哺出磅礴的生命力。


    雪之下不清楚它在生長了多久,或許它虯結的根係早已深入了一旁幹涸黑暗的柏油路中,在痛苦中與玄武岩石子扭曲成一團。


    ”無根樹,花正幽,貪戀榮華誰肯休,浮生事,苦海舟,漂去蕩來不自由。無邊無岸難泊係,常在魚龍險處遊。”


    “你在唱什麽?”


    “想學嗎?”江離轉身拂袖,微微歪頭含笑著看向雪之下。


    雪之下不明白為什麽江離的臉上總是仿如一切都能安然度過的表情。


    “你最近學的?”


    江離也不明白雪之下為什麽一直看著自己。但這並不妨礙他覺得雪之下最漂亮的就是那雙清澈眼睛。


    “不,我一直都會,還會很多呢。”說罷,他又換了個調子唱了起來。


    “badi son con di bairo,badi son con rei ro ho,badi son con di bairo,badi son con rei ro ho.”


    江離的歌聲透露出遙遠,寂靜的味道。雪之下聽過,這是當年紀念2011年關東大地震死去之人的安魂曲。


    “據說這幾句是古琉球語,對了,現在那裏叫衝繩。”他自嘲的笑了笑。


    江離的嘴裏總是能冒出許多奇奇怪怪的知識。


    “1944年10月24日,19時35分武藏號在夕陽下傾覆沉沒。你有沒有想過那些搬運三式彈時被機炮打成碎渣的水兵們死前會想些什麽?錯誤的戰爭將帝國拉入萬劫不複的深淵,驕傲的武士魂在坦克的履帶下被碾成肉泥,宏偉的大艦巨炮成了漫天飛舞魚雷機的活靶子,而曾經戰無不勝的零式被算好提前量的地獄貓像火雞一樣挨個被打中發動機變成空中的煙花。這是一場注定失敗的戰爭,湊錢送他上水兵學校的母親正因為得不到白糖的配給麵黃肌瘦,而他現在則是要扮演一個位素未蒙麵的天皇盡忠的軍人。”


    ”飄搖的祖國啊,請告訴我,愛與曾經的,遙遠過往,那些美好記憶啊,請告訴我,落下的夕陽啊,請告訴我。”江離的目光仿佛能看穿人的心思一樣,“雪之下,我不會去恨一個陌生人。我想說的是,其實我們不管做什麽,對這個世界都沒什麽影響。”


    “那是不是太自私了?“雪之下慢慢說道。


    ”善良的人有時候要自私一點才能活下去,可他們做不到。”


    “這算什麽?惡心。”雪之下幹笑一聲,“其實一三會社那塊地當年是被我家拍下的。”


    江離把頭望向天空,“江家擁有雪之下家名下所有公司的絕對控股權,理論上我的責任是你的兩倍,但我並不打算這樣幫他們。”


    “為什麽?你不是說…..”


    “盈利是企業的責任,公司的商業行為完全合法合規。你是想說我可以直接命令對吧?可這個口子開了會怎麽樣?一個情感用事的領舵者會是場災難。”


    雪之下似乎又沉寂了下去。


    “但是你可以啊,我說過人和人是無法相互理解的,我沒有評判,扭曲他人意誌的權力。”


    江離被雪之下疑惑的樣子逗笑了。


    “因為你是我的未婚妻啊,雪之下。”他輕聲說道,把撥好號碼的手機遞給雪之下。


    “你利用我?”


    “這個世界上必須要有一些壞人。”


    “想把自己燃燒的一幹二淨?”


    “不,我是為了身邊的人才當壞人的,我知道他們愛著我,所以我會先把自己照顧好。”


    雪之下猶豫中撥通了電話。


    “還有,我不是某人的未婚妻。”她擺出一副如臨大敵的姿態。


    雪之下雙手捧起電話貼近耳邊,輕輕歪頭。


    ”摩西摩西?”


    “您好,這裏是雪建不動產株式會社,”嚴肅的聲音中年男聲,雪之下開著免提,所以江離能聽到。


    “那個.......”雪之下一時不知道從何說起,“我是雪之下清華的女兒。“


    ”原來是夫人的女兒啊。“男聲中透露出商務禮儀性質的驚訝,“請問是有什麽吩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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