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是不是應該裝出滿心歡喜,受寵若驚的樣子,任由你們擺弄啊”


    “很好,江離同學,你都學會舉一反三了,還等什麽,已經無敵了呀。”平塚靜挑了挑眉毛。


    “看你跳舞我隻會感到心累,準確來說是看到枯木逢春,但是是在考古現場揭開的棺材裏,隻會讓我想拿出黑驢蹄子來。”


    “你這家夥。”


    “雪之下。”江離說著往雪之下身後躲去。


    “平塚老師”,雪之下終於看不下去了,再任由江離和平塚靜玩下去,隻怕是明年都不一定排練好。“二位下午再吵如何?”


    神社位於山上。


    關東平原沒有山,或許叫土坡更為合適。


    最前麵的鳥居坐落在向日葵花田中間,已經是棄之不用了。


    原本朱紅色大氣的油漆盡數剝落,露出和岩石相同性質的木質部,像被霜一樣蓋了一層水泡脹的水漬。


    因為是神聖的神域分界線,所以沒有拆除,任憑它靜靜的在半躺在金黃色的向日葵田裏腐爛。


    戰時為了生存而僭越開墾的土地,若是能因此救活不少人,大概也犯不上稱之為罪過了。


    村口路窄,運送焚火祭用的圓木進不去,江離隻好用麻繩捆住,開著小型拖拉機往裏拽,


    拖拉機是德國產的保時捷,越過重洋來到這裏,將近快一百年的古董了,也許零件也早就被換成了忒修斯之船,總之駕駛的時候除了一手油汙外,屁股震得直發麻。


    神社的參道修的極為平整,一塊塊方形灰色岩板之間露出寬鬆的縫隙,杉樹與櫸樹的落葉還是秋季剩下的,沒有人掃,兩邊依次排列著石燈籠,裏麵盛放燈油的凹陷也被一層厚厚的蠟油所代替,


    越過由禦幣裝飾的注連繩,一群穿著著紅袴白衣,納著草履的女孩在水台前水占卜求簽。


    “我說雪之下你不是讓我去幹活嗎?”江離隨意的在禦手洗前舀了瓢水,洗了洗手。


    “這.....”雪之下無所適從的舉著手收在胸前,被擠在平塚靜和有比濱之間。


    “江離同學你正好來了,”有比濱發出興奮的嬌笑,“這裏的水占卜很靈的,你要不要試試?”


    “求什麽的?”江離歎了口氣,他大概也清楚雪之下提出的工作內容被果斷無視,然後被綁架著在神社無所事事。


    “好像什麽都有,姻緣,事業,學業之類的。”有比濱把食指搭在下巴上思索著,隨後把手裏的水簽展開。


    這是一種發源於京都貴船神社的求簽儀式,和其他神社千篇一律的印刷報紙式的求簽,無非式多了一道在水中顯現簽文的步驟。


    從現代科學角度看,就連小學生知道的百科書級原理,江離可以隨口報出不下五種讓字在白紙上顯現的化學方法。


    然而又何必去無情的戳破呢?故作神秘的背後也許是古老的大自然對人類的溫柔。


    “改變前途去,月桂又重圓,雲中無祿至,凡事可宜先。”有比濱結結巴巴的念著禦神簽上的漢詩,“什麽意思?”


    “我們也不知道。卜詞是誰寫的?”江離搖了搖頭。


    “好像是前代來這裏幫忙的臨時巫女。”雪之下說道。


    江離雖然能隨口胡些顛倒黑白的誑讕,但在這大抵是不合時宜的。


    神社維持著純淨,抗拒汙穢。即便江離不相信神,但他知道自己某種不可逾越的心思大抵是和神一個性質的東西。


    “反正是吉就行了。”


    “怎麽這樣,那我豈不是連神明大人有沒有知曉我的願望都不知道?”


    “結衣,你要這樣想,如果你什麽都不知道的話,那神明不就一直保佑著你啦?”一旁的海老名鑽出來調侃道。


    “你的是什麽?”江離問向人群中的雪之下。


    雪之下匆忙從白衣的袖口裏取出一張和有比濱類似的禦神簽,眾人紛紛為她讓開了位置。


    白紙輕輕的鋪在了青銅器黑漆漆的水麵上。


    等到漢字顯現的時候,雪之下將它撈起。


    凶。


    霧罩重樓屋,佳人水上行。白雲歸去路,不見月波澄。


    “就這樣吧。”


    雪之下微笑著掩飾道。她麵部細微的僵硬被江離看的一清二楚。


    “小雪,把它係在神社裏好了,這樣就可以把黴運帶走了。”有比濱見狀連忙打岔道。


    雪之下輕輕搖了搖頭,注意力放在了正在求簽的江離身上。


    “平塚老師,你求的什麽?”江離一邊把紙鋪在水上一邊問道。


    “要你管。”平塚靜咬牙切齒的回擊道。


    不用說,絕對是姻緣。


    “好運。”江離拍了拍手,虔誠的祈福。


    “笨蛋,這是在參拜殿前參拜用的。”


    “欸?原來這不是通用的嗎?”


    “算了,你用好了,你一個外國人我跟你強調這些不是自討沒趣。”


    江離把紙從水中取出,眾人湊過來解讀。漢詩的邊上用假名細細標注著,即使字不認識,也能讀個大概。


    大吉。


    久旱喜逢甘霖降,他鄉尤可遇故知,洞房喜慶華著夜,金榜高掛題名時。


    “怎麽是姻緣簽?”


    “前代似乎把所有的禦神簽都整理到一起了。”


    “我跟你換一下?”江離對著雪之下說道。


    “不用了。”雪之下搖了搖頭。


    “喂,我說你們兩個謙讓來謙讓去,不如把它給最需要的人,比如說我。”平塚靜在身後抱胸憤憤不平道。


    “老師,搶學生的簽文真的好嗎?這裏好歹是神社欸。”三浦拖著嗓音打岔道。


    “那我跟你的綁在一起好了,我的減掉你的,那還剩下一點點。大家都是吉了。”


    幸福是可以用數學計算的,江離一向是功利主義者。大吉減去凶那就是小吉了。如果減出來是負數,那就四舍五入一下好了。


    反正都是好事。


    不管是吉還是凶,都是要綁在神社裏請求神明幫助的。


    江離將雪之下的簽文接過,兩張紙並在一起折了折,在常磐木邊上的鐵架子上打了個結。


    “好了,請神社的巫女為我祓除汙穢吧。”


    江離從椅子上跳下來。屈膝對著少女行禮道。


    雪之下用綁有禦幣紙條的木杆在江離兩肩拍打了一下。


    這明顯是中世紀女王分封騎士時所用的姿勢。類似於愛德華的名畫《冊封》。


    “你這巫女也是個洋涇浜啊。”


    “彼此彼此,比你這個冒牌貨神男稍微好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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