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是那句話,不喜歡便不抓。”


    小環氣絕,坐著的主子不甘示弱,手裏又一個主子爬上爬下的。


    而拚命用眼神示意阿庸‘還不快點’,而換來的隻有安靜如初的空氣回答。


    “哎呀,小姐讓你拿就拿磨嘰什麽,蛐蛐你都抓還怕毛毛蟲不成!”


    阿庸接住小環塞來的冰涼軟物,快到手心的四指不敢落住。


    倏然的呼吸急促縱使克製住,脖子上的青筋卻逃不過她的法眼。


    她暗喜心中的揣測更近一分,看來,得給這丫頭添個雞腿吃。


    “瞧我糊塗了,怎可強人所難,若你真的是怕了……那告訴我便是,何必,死活不承認呢?”


    將蟲子晃悠悠地拎起後,她拍了拍臉色有些蒼白的阿庸,轉身提起衣擺大步跨進屋裏。


    小環不知今日的阿庸到底怎麽了,也聽不清小姐在他耳旁念叨什麽。


    跟著走了幾步又退了回來,“看吧,小姐是個開明的主,她的吩咐你隻管聽就是了,你這倔性子真得改改了,自討苦吃啊可笨得很!”


    阿庸肩膀傳來的重量消失進門框,他緩緩張開觸過冰冷的指腹,濕紅的眼眶裏轉著淚水。


    風卷過地裏的野草,撞響了屋簷的風鈴,遮住唇邊的一聲低喚:阿瑤……


    酷暑來臨,街巷的地麵熱氣蒸騰,行人寥寥無幾。


    自那日以後,後院的主子與下人有了明的暗的爭鬥。


    元媽在小環誇大其多不容易的處境下,百般忙活中抽身推就懶懶散散的身板到主院走走。


    當看到牆邊爬滿的青苔,葉漓故而更加堅信當初自己的選擇是對的。


    又濕又冷,不敢想象,那蓋被如鐵皮透入骨裏有多滲冷。


    梯上修木樁敲敲打打,推布俯著腰擦地,布條一上一下水滴密集地垂落桶邊。


    裏裏外外的下人們忙活的畫麵,使她找了前廳的一把高椅落座。


    倚靠在擺一大盤糕點的桌沿挑了塊芋頭糕,困意襲來正念想茶水,恰好遞上清香飄逸的杯盞。


    “小姐,請用茶。”


    “給大家也煮一些吧,糕點也分了。”


    她用揭開蓋的手指著桌上,小環愣神中反應過來,照著吩咐快速點頭離開。


    反正奇奇怪怪的人很多,也不差這丫頭一個。


    即使微蹙眉頭也不耽誤她大喝一口茶,可未咽入喉嚨之時便吐回杯裏。


    這茶,是放了多少把鹽?


    不行,不管這丫頭藏了什麽見不得人的心事,她的一鍋好茶可不能給糟蹋了!


    大熱天的把人給鹹死不說,還以為這很少管閑事的主子原來是故意膈應下人的。


    好在她住慣了這宅子,屋子不多就是彎彎繞繞了些,隔兩三間就有岔路可通。


    要不是有牆麵豎起,不知道的還以為後院是別處人家的。


    一個掛滿陳舊壁畫,一個泥地花草飄曳的。後者,顯然格格不入。


    衣袖不知何時翻起一角,她放緩腳步邊看路邊捋順。


    走過一間屋子時,參差的呢喃響起,聲音不大卻能清晰入耳道。


    偷聽,好像不太好吧……


    葉漓對著留有一道縫隙的門,猶豫不決。


    屋裏的聲音再次傳來,比剛才提高不少。


    “小環,我對你是認真的。”


    “你當我白癡嗎?你們倆串通一氣想借機利用我拿下這座宅,等房契到手,怕是我的屍首都被你們拿去喂魚吧!”


    “你走吧,我是不會嫁給你的。”


    “小環……”


    呀!小環怎麽煮茶煮著和一男子拉拉扯扯去?


    串通?嫁人?


    她忽然想起,掉下樹的那一夜,這丫頭抱著她的大腿哭喊什麽崔二娘宅院快沒了的話。


    這一回想,她猜測此時說的崔二娘應是小環口中‘串通一氣’的倆人之一,男的就是元媽拚了老骨頭也要綁女兒嫁了的人吧。


    隻不過當時沒有人再提起,她也便不過問了。


    而且,敢在眼皮底下搶東西的,覬覦血脈的下仙光整個葉宅都塞不下,更別提其他妖啊魔的,為非作歹的凡人她就更不屑了。


    隻是,他們到底哪來的勇氣想吞了她這座宅?這傻丫頭該不會把房契給這男的了吧!


    因為事關落腳的穩妥,她索性眯起一隻眼開大了門往裏瞄。


    果然是張小白臉,難怪小環被迷得神魂顛倒的,不願的表情明顯還在半推半就對方的糾纏。


    “好,是不是我要這樣做,才能證明你在我心中的份量?”


    “你幹什麽!”


    隻見小環轉回頭,那男的拿出匕首刺向自己的手腕,鮮血一秒湧出。


    嘖嘖嘖!佩服,實在是佩服!


    她比劃雙掌作勢要拍起來,意識到此刻是在暗處窺視,轉為輕輕地合上。


    不止讚賞這人騙取姑娘的好手段,對自己狠下心來的她記得前些日子就有一個,或許真是同一個人的話……


    “你是愛我的對不對?”


    “是,我是愛著你,可你要傷害我娘,叫我如何相信你的愛意?你快走吧,不然,我喊人了!”


    “你叫啊,正好讓大家看看我未過門的妾……是怎麽真真正正的被我,擁,有。”


    “你……畜生!”


    那白帕上的一抹紅,明晃晃將一個女子的初夜暴露在空中。


    她咬住嘴唇側臉貼著另一扇門,抵住門的指尖愈發收緊。


    小環還不上手?等著過年嗎?


    想到這男的還想吞下她的宅子,恨不得使出法力嚇他個屁滾尿流的。


    “你說,畜生和什麽相配呢?嗯?哈哈哈”


    “我,我殺了你!”


    兩具身影扭動了起來,使裏頭的動靜大了起來。


    因為下人大都去了前廳,此處又是僻靜角落的雜屋,除了地上一堆柴火與零碎破布等,就剩兩個孤零零的大窗。


    是以,幾個丫鬟不明所以張望著,她便明目張膽地招人走。


    肩上傳來一陣戳感,這個視角又因兩人的拉扯更加看不清楚。


    原本不想搭理可戳動愈來愈頻繁,使她壓低眉頭索性大力地抖掉擾亂。


    “小姐……”


    “你……”


    四目相對,投來狹長而深邃的眼眸夾雜柔情。


    阿庸眉毛微蹙地看向她身後,視線明顯是瞄準門縫裏的兩人。


    似乎是察覺外麵有動靜,屋裏的爭執瞬息靜止。


    她立即抬手捂緊他的嘴巴,示意其不要出聲。


    腳尖對腳尖的後退與前進,迫使高大的身影後退至雜屋安全的一側。


    她想鬆開情急之下覆上的指溫,可右側便是這間屋子的另一扇窗。


    黑影逐漸褪盡,屋裏隻有男人的聲音開始起伏。


    阿庸見她貼向側窗的牆壁,越開躲在一邊,若仔細看,他的雙耳已有淺淺的紅暈升起。


    而他此刻的窘迫,嬌小玲瓏的身段卻附耳專注接下來的威脅。


    “我可沒耐心跟你浪費口舌,明日酉時把你家小姐請到一品醉來。”


    “記住,隻她一人,否則……”


    “你的落紅,還有我們的婚約,可就,難以消除咯。”


    嗯?邀她做什麽?


    難道……不會是要殺她滅口吧?


    葉漓甩甩可怕的猜想,回身時隻見衣角在牆邊消失。


    追出去時卻突然止住腳步,轉向後院的方向離開。


    角落裏,阿庸從出胸前抽出用紙包住的皺巴巴東西,拆開來一塊芋頭糕呈現,嘴角揚起了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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