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橋上,在殷羅的施法下,阿庸認出了那個端著碗孟婆湯坐在橋邊的蜷縮身影。


    葉漓眼睛通紅,欲扶著他一同往前,卻被他握緊了雙肩,“阿漓,你身子不好,讓殿下帶你去休息,好嗎?”


    說完,他朝一旁的殷羅點頭請求,殷羅閉了閉眼,表示應允。


    阿庸的聲音微顫,眼裏的淚水在向她投來抿嘴一笑時,奪出了眼眶。


    她好似聽到他的心髒在鑽痛,而他卻還在顧及她的身子,這般情形下能如此鎮定,想來,隻能是他了。


    她好似能明白,為何這人的克製,能有多為難了。


    不是所有的隱忍都是被迫性的低頭,隱忍,或許有時是另一種主動性的保護。


    說到底,她對隱瞞痛恨,其實不過是心存芥蒂的畏懼,因為,她害怕那個真相與她內心相違。


    可這段日子以來,他為自己豁出性命的真心,難道還不夠讓自己選擇相信嗎?


    葉漓垂眸,糾結的神情連她都難以捉摸。


    然而此刻,她除了向眼前的男子投去懷抱,手臂緊緊地環抱了他的脖頸,然後站在遠遠的地方看著,照辦他的囑咐,也沒有什麽其他可比這樣做是更能安慰人的法子了。


    “我等你回來。”


    “嗯。”阿庸淡淡道。


    他鬆開了擁抱,向那人走去。


    葉漓在殷羅的攙扶下,也正準備閃回寢宮,但在離開之前,她忍不住流淚著停留片刻。


    隻見那身影回眸一視,摸著白胡向她們招手,尤其,是對她投來‘回去休息’的眼神……


    阿庸迎上去時幾乎是滑跪過去的,嘴角一直顫抖,欲開口示疚,卻發現自己說不出任何一句完整的話,也不知從何說起,隻能一聲又一聲地咆哮著。


    “老伯……”


    老頭氣得欲朝人的後腦勺劈去,卻發現自己的手變得透明,實體的身軀已摸不到了。


    他苦笑道:“臭小子!我如今無法對你動拳腳了,你就偷著樂吧!”


    此話一出,阿庸控製淚水,攥緊的拳頭再也收緊不了半分,失聲痛哭出來,連來往的魂魄都停下來為他們動容。


    老頭難為情地摸了摸光滑的頭,碰不到,拽不了,幹脆揮手散了來往的魂魄,畢竟不能耽誤了人家往生。


    而後對跪著的人喊道:“大男人的哭哭啼啼做什麽?人終有一死,我隻不過提前來了陰曹地府,老身我今生還算做了不少好事,這輪回道應是不難走。”


    “隻不過,這麽走的,著實是心有不甘。”


    阿庸起身,替他端過手裏的孟婆湯,咬緊了後槽牙,“老伯,這都是因為我,我會為您報仇,找出那個破壞守魂陣法之人!”


    老頭聞言,暗自欣慰,隻是驟然又湊近他責罵道:“臭小子!你別喜歡什麽事都往自己身上扛,應該怪罪的是那些知情卻故意陷害的人,這事與你沒有關係,而且……這背後之人並不簡單,若你想與那丫頭安穩過日子,就別為再攬上不該有的責任,再者,她那宅裏的管家,不也說了,冤冤相報何時了,好好活著吧!”


    阿庸知曉,這才是老伯不讓他蹚這趟渾水的說辭的真正原因。


    因為換做是她,心愛之人遭人殺害,真凶近在咫尺,又了結自己的性命,縱然有多明白‘冤冤相報何時了’的道理,可也無法做到以德報怨。


    仇恨隻能放下,而無法真真正正地消除。


    “好了,小子,我該喝孟婆湯了,願你得嚐所願,與心愛之人完成這一世的相守,雖然那丫頭不屬於這裏,可未來的日子,誰又能算得準呢?且活在當下,好好去愛吧,我也正好能與心裏的她不再陰陽相隔了,隻是未能完成師父生前的叮囑,照顧不了你了!”


    說著,老頭便要拿走阿庸手裏的湯碗。


    然而,阿庸的指尖卻扣緊了碗沿。


    “臭小子,沒看到人家孟婆正等著嗎?別耽誤人家做事了,怎麽? 我才前腳剛走,你翅膀就硬了?連碗熱乎的都不給我喝?”老伯向後指了指,對麵的老婦正敲碗示意自己趕路。


    老頭卻阿庸不語,甚至拿著碗跑到孟婆身邊,待轉身回來時,雙手捧著熱煙躥升的碗遞向了自己。


    “老伯,湯涼了,我兌了些熱的進去,溫度剛好,您可以喝了!若有來生,我願拜您為師,好好侍奉您!”


    老頭熱淚盈眶,隔著透明的身子向他投去了擁抱,而阿庸悲傷地笑著,微微俯身,像愛徒被師父撫摸一般滿心虔誠。


    湯飲盡,碗碎一地消失殆盡,往生橋上的一具魂魄隨之飄入輪回道,徒留一人,含淚目送。


    回到寢宮,葉漓在殷羅的攙扶下坐在榻上,哀傷之餘卻疑惑染上眉梢。


    她看了殷羅一眼,而後自說自話,“不對,按理來說魔族的人已經走了,為何老伯還慘遭殺害?早不動手偏偏卻在這個時候動手,到底是誰要殺他,而且,我覺得,倒不是有意在支開我們,而像是知道了什麽秘密要封住老伯的口?”


    殷羅對於她的試探嗤之以鼻,有些惱怒地斂緊了眸光,直言道:“這背後之人我並不知曉,但或許你的那個叫……叫阿庸的家夥, 怕是知道是誰了,你應該問的人,是他。”


    葉漓知道,殷羅沒有說謊,隻因這一切的突破口都在阿庸身上。


    就算她真的迫不及待,可已經選擇了相信這人,便隻能等待她應允他,親口道出真相的諾言。


    她想了想,緩緩開口,“等我們成婚,一切都會真相大白,至少,他失去一個對他來說是很重要的長輩,我不該是在現在追問他。”


    殷羅氣得拍了她的肩膀,還未等葉漓錯愕半分,他已閃至桌前,幻化出一壺酒,把著便痛飲入喉,“你還是先擔心你自己吧,哼!真是便宜他了。”


    說著,大步踹了門出去。


    看著搖曳開來的門,葉漓深深歎了口氣,也不知這人突然發的什麽脾氣,而如今沒有法力,隻得親自去關上冷氣不斷衝入屋裏的門。


    然而,當她雙手撐在門環時,餘光瞥見地上倒著一具墨青衣袍的身影。


    “殷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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