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弘,她就是——”


    “我知道她是誰。”


    “那我們豈不是暴露了?”


    “放心,她不會揭穿你的,甚至還會幫你。”


    風若清的擔心在唐若弘看來根本不值一提,隻因他是僅存的幾個知道來龍去脈的人。


    他讓風若清留在原地,自己走到曉風的麵前,伸出手撫上她的右肩。


    他的動作很輕,他的手心很暖,但是他碰到的地方還是很痛。


    曉風條件反射地側開肩膀,站直了身體,往遠處挪了兩步。


    “疼嗎?”


    “無妨。”


    “那天的情況,如果我不出手,你們兩個都別想離開。我無心傷你,這是個意外。”


    曉風避開他的眼睛,冷漠回應:“公子在說什麽,我聽不懂。”


    唐若弘不意外也不介意,更沒有挑明她的掩飾。


    “今日我來,本是奉命要帶你回去,畢竟他雖然舍不得你死,但是也不會讓你脫離他的掌控。不過你放心,我並不想與你為難,更不會與你為敵,我隻當從未見過你,會告訴他你已經不在這裏,此行我撲了個空。”


    “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就是想給你提個醒,既然要報仇,首先就莫要忘了三年前,你曾經見過誰。”


    “你到底想說什麽?”


    “能幫你的就這些,算是彌補一下我誤傷你的愧疚之意,我言盡於此,你自己好自為之吧。”


    唐若弘是在暗示什麽嗎?


    三年前,曉風見過誰?


    她的記憶快速回到三年前,一幀一幀篩選著除了蒙麵人之外,還有誰出現在了碎星穀。


    從黑夜到白晝,從痛苦到歡樂,從離別到溫馨,時間在倒退,被忽略的身影逐漸變得清晰。


    是啊,她竟然忘了,那一天的碎星穀,有客到。


    “唐……”


    曉風正要繼續追問,誰知回過頭已不見他二人蹤影,反而撞在了一個堅實的胸膛上,並且嗅到了陣陣淡淡的梨花香。


    這香氣,讓那些被忽略的身影更加具象,更加有溫度,有血,有肉。


    “你明知道她是假的,為什麽不站出來?”


    低沉渾厚的嗓音從頭頂飄來,過於熟悉的感覺一下子戳中了曉風內心最脆弱的地方。


    “這三年究竟發生了什麽?你經曆了什麽?是誰把你傷成這樣?”


    男人一連串的問題,無一不是在曉風的傷口撒鹽。如果提問的人不是他,她還可以堅強應對,一笑而過,但是這個聲音,讓她無法堅強。


    她甚至連抬頭的勇氣都沒有,努力克製著想要確認對方身份的衝動。


    “公子認錯人了,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同樣違心的否認,這一次,她不僅失去了底氣,就連聲音都在顫抖。


    她欠身致意,轉身朝著相反的方向一步一步走去,一步一步加快步伐,一步一步奔跑起來,一步一步試圖逃離那人的視線,再次從他的世界消失。


    許多年來,不計其數上門求親的人之中,隻有他是被動而來,隻有他看著風若清的眼睛是澄澈純粹不帶一絲欲望的,隻有他會令風若清想要成為朋友。


    他不能算是她的白月光,卻在某種程度上可以媲美白月光。


    柳承宇,碎星穀血腥一夜之前,曉風最後相識的仁厚少年。


    麵對他,無異於讓曉風直麵三年前的自己,直麵三年時間她所有的失去,所有的無能為力,無可奈何。


    “若清,我知道是你。”


    他的聲音不大,喊出她的名字,隻因他並不知道現在的她該如何稱呼。


    假的風若清出現的時候,他是在場的。


    飛揚九劍出現,他就可以斷定這個人是假的。


    因為,沒人比他更清楚她的驕傲:對敵,致勝,她隻用自己的力量。


    起初,他以為那女子不過是個與之長相相似、會一點飛揚九劍的騙子,然而神算子的佐證令他產生了疑惑。他靜觀其變,藏在人群之中觀察事情的發展,結果卻在暴雨過後發現了他尋覓許久的人。


    即使是匆匆閃過的身影,他也能夠確定就是她。


    所以,他更加迷惑了。


    曉風跑進歸雨樓背後狹窄的小巷,四下無人,隔牆無耳,她才終於停下腳步,正式去看一看這種混亂之時還能替她著想的人。


    刻意壓低的聲音,何嚐不是他在保護真正的風若清?


    “承宇。”她聲音哽咽,眼淚瘋狂打轉,幾乎快要哭出聲,“好久不見。”


    “若清,你……”


    “風若清已經和唐若弘離開了,站在你麵前的人叫做曉風,‘莫待曉風吹’的曉風。”


    “所以,那個替身是你安排的?”


    “不是……”曉風不希望將他牽扯進來,否認過後又解釋道,“此事沒有表麵那麽簡單,以後有機會,我慢慢跟你說。”


    “好。”柳承宇心中別無他想,“隻要確定你還活著,我就心滿意足了。”


    隻是,眼前的她活得必定不好。他沒有說出這未完的話,他不忍在她瀕臨崩潰的心防處再添溫柔一擊。


    曉風強顏歡笑,兩頰的梨渦泛著被甜蜜包裹的苦澀:“我哪有那麽容易死。”


    柳承宇應和著一笑,收進臉頰的嘴角顯露著和她一樣的勉強:“你住在這裏安全嗎?雖說洛前輩輕功超然,但是碰上硬功的高手還是難以抵抗。洛家威望的加持僅在君子,可是傷害你的隻會是小人。”


    “我不需要姑姑保護,我可以保護自己。”


    “可是你的手……”


    “承宇,別人不了解,難道你還不了解嗎?”


    柳承宇垂眸盯著她傷痕累累的左手,既擔心,又安心。


    他擔心的是,這麽重的傷勢會不會影響她的出手,會不會拖慢她的速度;


    他安心的是,隻要她的左手還在,她就還有機會變回以前鮮有敵手的風若清。


    江湖中人久聞風若清天賦異稟,十幾歲武功便有大成,慣性的思維和她刻意隱藏的真實實力讓他們都以為她的慣用手是右手,隻要壓製她的右手出手就可以有機會戰勝她。


    殊不知,她用右手時不過勉強能算是高手,而她換成左手時,幾乎快要夠得上當世第一人。


    幾乎,卻還是差了一點點。


    那一點點,三年前柳承宇和她比武的時候,曾經明確告訴過她。


    隻是可惜,她還來不及彌補那一點點的缺失,就輸在了這上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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