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周正道再度緩緩睜開了雙眼。


    此刻的他躺在地上,老瘸子正用著不知道哪裏弄來的大葉子化了雪水,就著揉碎的白麵饃饃喂進了周正道的嘴裏。


    “娃,你醒了?你感覺如何?你還餓不餓?”老瘸子看著周正道開口道。


    周正道皺著眉頭搖了搖頭,看著眼前的一切,他有些無所適從,不過他還是掙紮著開口道:“老頭,咱們現在是在.....哪兒?”


    老瘸子見周正道好起來舒了一口氣開口道:“這裏是小喜村,咱們到這裏已經三天了。”


    聽到這名字周正道眼瞳又是一縮,關於老瘸子死亡的情景再度出現。


    “這裏是不是有個劉家?!”


    “是啊,劉家老爺可是個大善人,這白麵饃饃都是他們家給我們的。”


    “不對,不對!劉家可是讓你.......”周正道說到這裏突然眼神渙散:“我......幾歲了來著?”


    “十二,十二了!”老瘸子開口道:“說起劉家,他們說是府上差個家丁.......我看劉家也還氣派,娃子,你說咱們明天要不要去劉家看一看?”


    年紀也對不上,但這劉家.....周正道幾乎是本能道:“不去!”


    老瘸子看了看周正道,而後又苦口婆心勸說道:“娃子,你都這麽大了......再跟著我老瘸子一起乞討也不是個法,老瘸子我是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了,你才這麽點點大.......”


    “老瘸子我沒得啥子指望得,你連個婆娘都沒討個.......”


    周正道表情依舊如此,一種來自生理的反感讓他不想考慮這件事。


    “哎......”老瘸子歎了口氣:“罷了罷了,你可能也是這個命,不然也不得被我老瘸子撿到。”


    “饃饃還剩兩個,你都吃了嘛,你正在長身體。”老瘸子開口道。


    周正道看著剩下的兩個白麵饃饃,有些不忍心的開口道:“你吃了幾個?”


    “我?我在回來的路上就吃了,吃了四五個!”老瘸子笑著開口道。


    周正道咬了咬牙,而後搖頭道:“饃饃我不吃了,我不餓。”


    老瘸子看了看周正道然後小心翼翼將饃饃收了起來然後開口道:“嗯,那留著明天你吃嘛......”


    周正道合上眼,語氣軟了下來:“你吃了吧,明天我們去劉府看看。”


    老瘸子眼睛一亮:“真的啊?”


    “真的,隻要你吃了饃饃。”周正道開口道。


    老瘸子笑的像個小孩,連連點頭,然後拿出了剩下的兩個有些發冷的饃饃,三下五除二的喂進了嘴裏。


    “那我們明天......”老瘸子樂嗬嗬的開口


    “睡醒了就去。”周正道開口。


    “要得要得,等你當了家丁,我就在這邊邊乞討,不到處跑了,到時候要到劉家你就出來給我送大魚大肉,美得很!”老瘸子笑道。


    當然也隻是這麽說說,給乞丐一頓白麵饃饃已經是恩賜了,遑論大魚大肉?


    周正道心裏有點不舒服:“他們隻要一個家丁?”


    “啊.....我腿腳不太方便,當家丁做活我.....不行。”老瘸子緩緩開口道,而後又是開口笑道:“剛剛我開玩笑的,等你當上家丁了,就算是劉家人了。老瘸子我啊,還是喜歡遊曆四方!等你討婆娘的時候,我再回來看你,到時候給你包個大紅包!”


    周正道心裏狠狠一抽:“不用,等到了劉家我們去問問,也許有你能做的事情......大不了,咱們爺孫不去就是,反正一路都走過來了。”


    老瘸子頭搖的像個撥浪鼓:“要不得,要不得!娃啊,嘞是難得的機會.....老瘸子我沒得啥子手藝,你還小,不能跟我討一輩子。”


    周正道:“.......”


    “睡吧,娃子,莫想咯,明天的事,明天在想,嘿嘿~”老瘸子掏了些幹草過來然後躺在了上麵,把大部分的幹草都留給了周正道。


    周正道看著老瘸子久久無言,而後緩緩閉上了眼睛。


    這是周正道第一次覺得睡覺,居然是如此艱難的事情。


    風雪呼嘯夜宿廟......此夜無話。


    第二日,雪小了些,周正道起身重新點起了火。


    老瘸子活動了一下有些凍僵的身子,擦了擦流出來的鼻涕看著周正道癡癡的笑著。


    “劉家離這裏遠嗎?”周正道隨便挑了個話題開口道。


    “不遠不遠,走四裏路就到了。”老瘸子笑道,在周正道有了落腳地之後,這個老乞丐比誰都開心。


    “烤暖和了就出發吧。”周正道開口道。


    “唉,才將就可以走,我身上不冷!”老乞丐笑著站起身,卻因為唯一能活動的腳有些僵硬差點摔倒,還好周正道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


    “哎....人老了,不中用。”老乞丐略帶歉意的開口道。


    “沒事兒。”周正道扶正了老瘸子,眼眸下垂,而後生起了火。


    等到兩人的身體暖和不少之後,周正道才打開寺廟大門,外麵的雪已經停了,地麵上鋪了薄薄的一層雪花,泥土的地麵變得有些濕滑。


    周正道扶著老瘸子小心翼翼的朝著村裏走去。


    村中升起寥寥炊煙,偶爾還能看見一些三四歲的小孩在自家門前玩耍,亦有總角年歲的少年少女一起玩鬧。


    有人家看到了周正道兩人,於心不忍的上來遞給他們一塊糙餅。


    老瘸子滿懷感激的收下,周正道也是躬身道謝,


    四裏路,走了近半個時辰。


    周正道的腿凍得直哆嗦,黑灰色的臉也出現了不正常的紅光,不過他的眼神依舊堅毅。


    劉府很氣派,兩座石像擺在門前,大門高有一丈多,紅牆黑瓦,外圍的占地恐有上千平米。


    老瘸子走上前,到了兩位守門的雜役身邊開口:“這位爺,你行行好,幫我叫一下你家的管家吧。”


    雜役上下打量了一番兩人開口道:“要吃食還是要過冬的棉花?你和我說就行,不必勞煩管家大人。”


    老瘸子搖搖頭:“不是哦,老頭子今天我來送人來的,昨天遇到你們管事兒的爺說家丁不是差人嗎....我這裏正好有個小家夥跟我一起.......就,看看能不能進劉府做點活兒嘛。”


    雜役皺了皺眉頭,然後看向了對麵看門的那位:“我進去和管家大人說一聲!”


    對麵那位擺手:“去吧去吧,我看著就行。”


    等到那位雜役進去後,這一位雜役看了看爺孫倆歎了口氣把自己的獸皮外套遞給了兩人:“先披著吧,別凍著了。”


    “多謝爺!”老瘸子歡喜的接過袍子,然後把周正道拉到了門前給他裹上。


    周正道看了看雜役,又看了看老瘸子,眼中神色忽明忽暗。


    不多時,那位管家就出來了,蓄著個八字胡,看起來頗有些尖酸刻薄的模樣,看見爺孫兩人之後也是歎了口氣:“先進來吧!”


    老瘸子點頭哈腰的道謝,拉著周正道朝著裏麵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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