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日,幾人的馬車也是行進到了一個略顯荒涼的道路上。


    馬車朝前而動,而有不少的麵色黝黑的人則是朝著馬車相反的地方而去。


    好在除卻坐在卯政身邊的護衛之外,馬車外麵還有四位拿著武器的護衛,倒是沒有出現流民來打擾他們。


    但是正是如此,周正道他們才看到了更多的淒慘場景。


    時令入秋,天氣漸涼。


    樹葉凋零,草木萎黃。


    災民遍地,白骨難藏。


    有的婦人在半道走著走著就突然倒地,而後再也起不來了,隻留下一個孩子在她身邊哭泣。


    有的人是在餓得難受了,就在路旁嚼著草根,甚至是生土。


    之後日子,幾人也都是在馬車上度過,走過大路也走過小道,翻過山嶺也越過河流,途經村莊也路過小鎮。


    而周正道幾人也終於是徹底的見到了名為戰爭的殘酷。


    破爛的無人的村莊,崩塌的廟宇,毀壞的石牆,睜眼的頭顱,赤裸的女屍,不見軍中人,但見軍惡行。


    流亡的難民,河中的屍首,衝天的血腥味和腐爛味。


    小鎮之中饑餓讓一些人不得不賣掉孩子換取食物,見到周正道他們的車隊,也有人上前詢問是否需要一位幫忙負擔的孩子。


    雖然賣掉不是什麽好選擇,但這些人已經沒有辦法繼續負擔一位孩童了。


    賣出去哪怕是為奴為婢都有一絲可能活下去。


    而跟在自己的親生父母身邊,卻是大概率就此死去了


    甚至於,有些男人已經開始在賣自己的發妻了......


    而這還不是最糟糕的。


    鎮子上可能還算有些規矩,到了村子,到了那無人看管的道路上,為了活下去的人已經開始不顧一切。


    沒有食物,那人肉就是最好的食物,男人吃女人,父母吃孩子,年輕力壯的吃老弱病殘的,就是啃食屍體的人,周正道幾人也都見到了些許......


    這是在戰火紛飛的時節,妄圖活下去的人不得不進行的掙紮。


    甚至有的人看著周正道他們這個車隊都開始有些眼睛放光......餓極了之後吃了肉,若是再餓了那可就吃不下草根樹皮還有泥土了。


    長孫怡殺了幾個妄圖偷襲他們的食人者,但看著這些皮膚黝黑,弓著身子,本應該是家中頂梁柱的男人,本應該老婆孩子熱炕頭的男人心中卻是多了幾分不是滋味。


    之後他們還遇到了搶劫,不過周正道他們的實力並不一般,所以倒也沒有給他們帶來太多困擾。


    隻是看著這些搶劫人近乎麻木的眼神,周正道也是不由得感受到了一絲頭皮發麻。


    幹瘦的身體,近乎絕望的眼神,做著名為搶劫的事情,用著僅有的求生的欲望。


    長孫怡看著這些人更是捏緊了拳頭,她作為大商的皇女,從小接受過愛民如子的教育,如今看到這一幕卻是心痛到有些難以自已,如此地獄,無能為力!


    她是修者,她能夠不吃飯,但她變不出來食物,沒辦法讓這些人飽腹,現在她唯一能做的隻是看著。


    昏君當道,應當伐難!


    戰火四起,但百姓何罪?


    “繼續啟程吧。”卯政的眼神之中倒是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冷漠的開著口。


    悟純有些不忍心,看著周正道微微開口道:“師兄,要不要給他們一些銀子?”


    周正道歎了口氣搖了搖頭。


    “可是我看他們好可憐。”


    “但是他們缺的不是銀子。”周正道看著這些災民:“他們缺的是能夠飽腹的糧食,能夠過冬的衣服,以及能夠活下去的土地。”


    又有一位災民衝了上來,被一位護衛打倒在地,但被打倒的災民依舊眼神麻木。


    求生,而不得罷了。


    周正道轉過身上了馬車。


    悟純咬了咬嘴唇將儲物袋裏的僅剩不多的點心放在了地上,而後也跟著上了馬車。


    馬車輪子依舊繼續向前,帶著吱嘎吱嘎的仿佛是絞肉機的嚼碎骨頭的聲音。


    一些人打開了悟純放下的包裹,看見裏麵的東西之後又開始紛紛爭搶起來,不多時慘叫聲出現,鮮血也隨之湧出。


    坐在馬車裏的悟純臉色一變,就想要出去阻止他們,但卻被周正道拉住了。


    “師兄......”悟純臉上有些自責。


    周正道歎了口氣:“這不是你的錯。”


    卯政微微一笑:“還真是人美心善啊。”


    長孫怡看著卯政的笑容眼神變得有些憤怒:“你為什麽還能笑的出來?”


    卯政看向了長孫怡眼神平淡:“我認同你們有悲傷的權利,你也不能否認我有可以保持平常心的權利。”


    長孫怡臉上浮出青筋,而後一拳朝著卯政砸了過去。


    “砰!”


    長孫怡的拳頭被卯政的那位保鏢穩穩的接住,甚至捏的長孫怡有些生疼。


    “放開她!”


    “放開她。”


    周正道和卯政的聲音同時響起。


    那位保鏢瞬間放開了長孫怡的手,而此刻長孫怡也冷靜了下來,但她還是不認同卯政現在的樣子。


    “這位兄台的身手很是了得啊?”周正道看著那位保鏢開口道。


    “我的保鏢,自然也是不會太弱,預備役,甲級。”卯政淡淡的吐出了幾個字。


    悟純和長孫怡都是有些迷惑,但是周正道卻是臉龐有些不自然。


    甲級這個等級並非修行等級,但卻是另一個龐大阻止的內部等級劃分——魚龍衛!


    而能夠讓一位魚龍衛當保鏢的,這一位卯政顯然也不是什麽簡單人物。


    卯政這話說出來,也是為了鎮住周正道,他也能感覺得到這位少年的實力並不一般,若是突然暴起發難得話,對他而言不算什麽好事。


    “我有些好奇你的真實目的了......”周正道眯了眯眼。


    如果說一開始周正道隻是認為這位卯政不過是一位有點東西的茶店老板的話,那麽此刻的他就是身份不明的大夏官府的人。


    沒有靈氣,不排除身上有可以遮掩靈氣的寶器。


    但是從動作來看的確不是修行人,而且這十幾日的行進之中他是真的有休息和進食的。


    而非修行人之中,有那個官員值得保護嗎?


    大夏的統治製度也大都是實力為尊,城主都是有相當實力的。


    沒有實力,又尊貴到需要魚龍衛來保護的,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了。


    “大夏的王爺。”


    卯政瞳孔一縮,雖然是他自己給的提示,但是能夠通過微小的細節直接把選項縮減到這個範圍.......


    “你真不簡單。”卯政偏頭一笑又看向了長孫怡麵色嚴峻:“這裏有很多人可以失去理智,可以不顧一切,不過我想應該不包括你,大商的,長公主。”


    長孫怡臉色一變,下意識的將藏雲從儲物袋之中拿出,握在了手裏。


    周正道卻是攔住了長孫怡。


    這位大夏的王爺來曆不明,意圖不明,而且看樣子心眼頗多有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如此情況和他作對,有些不智了。


    周正道眯了眯眼睛:“所以你遇到我們......”


    “不是巧合。”卯政微微一笑。


    周正道嘴角扯了扯,這可就不是好消息了。


    長孫怡此刻也是冷靜了下來,但同時也是不安起來,悟純已經是完全雲裏霧裏了。


    “你早就在調查我們,是什麽時候?又是誰讓你來這裏的?”周正道繼續問道。


    “並非早就在調查,隻是知道一些內幕罷了,我也是你們進了甲鐵城才去了解你們的......”卯政輕笑著開口:“至於誰讓我來的.....則是”


    “卦師。”卯政吐出了兩個字。


    而在場的三個人卻是同時渾身一顫。


    八天君!


    長孫怡的的感覺尤為深刻,如果說八天君裏麵誰最強,那必是劍帝無疑,但要說誰最捉摸不透,那必然是卦師。


    卜卦算未來,俯仰織天地。


    現如今的不少天尊都是得到了卦師的指引!


    可以說他就是如今天地間最強的指引者。


    “你是因為他的卦才過來的?”長孫怡有些焦急的開口。


    “是?”


    “那卦象的顯示是什麽?”長孫怡問著但同時內心有些不安,倘若得到了大商覆滅這種指引的話......


    “你不必太過擔心,他隻是說我會在這裏遇到一個貴人。”卯政再度微笑。


    長孫怡這才鬆了口氣,不過看著卯政又提了起來。


    畢竟並不確定他是不是在騙人。


    再者他並沒有否認自己大夏王爺的身份......雖然大夏對大商可能沒有太多的想法,但此刻出現的大夏王爺還是不得不讓長孫怡有些不好的猜想。


    但周正道卻又皺起了眉頭:“但是你是為什麽會找上我們的?或者說你對這位長公主有什麽打算?”


    卯政笑了笑:“打算是有的,不過目前還沒有達到讓我打算的階段。”


    “你這樣說話,就不怕我突然動手嗎?”周正道看著卯政眼神不善。


    卯政搖搖頭:“會仗義出手的人不會因為這些事情就貿然對我出手,而且萬一你要出手......我也有把握你殺不死我。”


    周正道露出了一臉麻煩的表情。


    “既然都聊到這裏了,那我們不妨再多聊一聊好了,我也想聽聽你們的一些想法。”卯政十指合握看著長孫怡和周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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