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


    夏夜星空璀璨如斯,可在城市鱗次櫛比的層層高樓掩映之下,也隻能看到頭上四方整齊的天。


    為數不多的星星,根本分不清那個是參,那個是商。


    紗窗外,隱隱有蟲鳴聲音輕輕飄過。


    暖風掠進來,帶了一點點潮濕的陰冷。


    夏恬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呂非然也躺在一旁的折疊床上睡覺。


    他大概很忙碌,清涼的月光灑在他舒朗的眉眼間,竟然也帶了幾分難言的愁緒。


    她依稀記得他陪著她一起上了救護車,然後她就被送到醫院手術室。


    她昏昏呼呼的時候,能感覺到身邊有人寸步不離的守著她。


    嘴裏麵還殘存著一點小米粥的味道,是他在她半夢半醒的時候,一勺一勺喂給她。


    他會為什麽難過呢?


    他大概已經過了會為了女人難過的年紀吧?


    夏恬呆呆地看著他,胸口憋了一口氣。


    他去照顧裴芙就好了。


    何必在她身上花時間,費心思呢?


    更何況,現在的她,已經很早就不需要他的關懷。


    拖著麻木的四肢她好不容易找到枕邊被人擦洗幹淨的手機。


    這一趟,連手機屏幕上麵都有了破碎的裂痕。


    果然,手機裏麵有五十多個未接電話。


    打開微信,唐則更是發來了99+的【老婆,你在哪?】


    【老婆你怎麽樣了?】


    【老婆看到消息後給我來電話嗷。】


    他沒有責怪她的失約,反而一直在關心她。


    【老婆,我看到微博上的消息了,你被威脅了,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


    【我得確認一下你現在是否安全?咱們有事回來再研究,我肯定幫你把那些雜碎清理了!】


    每一句話落在夏恬眼裏,都是化成了苦澀的淚水。


    夏恬再一次真切的感受到,原來男女相戀,真的會有人願意多為彼此付出一些東西。


    隻是,她喉嚨中仿佛堵了個大大的巨物,任憑她如何努力發聲她都說不出話了。


    她不敢回複他消息,被劉尚綁走的兩天裏,她如同在地獄中走一遭。


    在醫院昏睡的一天,再度醒來的她隻覺得萬念俱灰。


    打開微博,果然鋪天蓋地的醜聞和不雅照片席卷而來。


    無數營銷號齊齊發力有圖有真相的解讀她六年前的隱晦秘密。


    【你以為的不靠資源上位清純努力的小白花實際上是早嚐禁果的劣跡少女!】


    【豪門恩怨,林董老父喊冤,無奈夏恬太叛逆竟然靠==上位?】


    ……


    “恬恬?”呂非然被手機的亮光晃醒。


    他剛睜開眼,就看到原本應該在床上老實躺著休養的女人在翻看手機。


    他起身打開小夜燈,調整了一下病房裏麵的光,換成暖光燈,亮度調暗一點,感覺更舒適。


    夏恬看了他一眼,沒說話,也說不出來話。


    低頭默默看看手機。


    劉尚用早就準備好的文稿來惡意中傷她。


    一半的文稿說她曾經為了上位甩掉男朋友,寧願打胎去陪能當她父親的老男人喝酒過夜換取資源。


    另外一半放出來她被淩|辱的照片,畫麵萎靡。


    目光渙散的她在鏡頭下麵被人擺弄成各種各樣引人遐想的姿勢。


    殺人誅心,莫不過此。


    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前塵往事,斷掉了她辛苦六年在娛樂圈裏麵的所有努力。


    而那些汙穢不堪的照片,更是斷掉了她和唐則好不容易經營而來的緣分。


    她想,她和唐則之間,便再沒有以後了吧。


    他能接納她過去有過男朋友。


    可如今,所有的隱秘和難堪都被抬到明麵上的時候。


    他是否還能接納這樣一個緋聞纏身,滿身疾病的女人呢?


    她被手機屏幕晃得雙眼幹澀,竟然是再難受也沒有眼淚流出來?


    “別看了,程叔說你受了驚嚇,需要靜養兩月。”


    呂非然低語,看著一醒來就找手機的夏恬心裏有些難受。


    她昏迷的時候幾番囈語他都沒有聽清楚。


    他想,她應該是要給唐則發消息吧?


    多可笑,他少年時起就陪伴在他身邊的姑娘。


    到最後,在意識迷茫時,最惦念的人竟然是別人。


    他也做了詳細的骨科檢查,雖然有一點外傷,好在沒傷筋動骨。


    輕淺的鬆木古龍水混合和清冽的藥香,他換下刻板高冷的昂貴的西裝。


    也沒有穿醫院難看的病號服,隻一件幹淨利落的白t恤,上麵簡筆畫一個可愛的卡通貓貓頭像。


    一看就是很鬆軟的棉布料,可愛的摸摸頭貓貓頭像,讓人有一種想摸一摸的感覺。


    他記得夏恬很久以前兼職送他的生日禮物,就是一件眠白的白色簡筆畫襯衫。


    那時的她眉眼盈盈,總是有一股子打不倒小強的堅定和樂觀。


    她一邊給他整理衣裳,一邊說:“我就知道,非然哥穿白襯衫一定好看!”


    他沒在意,嫌棄土,放在一邊就沒穿。


    後來呢?


    後來舒予也送了他白襯衫,說他穿好看。


    實際上,舒予送他的襯衫也不過百元的價格,遠遠沒有夏恬送給他的品牌專櫃買的合身。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


    晚上入夜前等待她醒來的那段時間,他就讓文森給他送來這種樣式的白襯衫。


    呂非然骨節分明的手指拿來棉簽,沾點之紙杯裏麵的溫水,給她潤一下唇角。


    夏恬任憑他這樣動作著,順便收走她的手機沒反抗。


    其實很多時候,她都知道,反抗無用。


    隻會增加自己的煩惱。


    淩晨三點鍾,唐則還有耐心等她去做客吃飯的唐父唐母應該都看到這些不堪入目的新聞吧?


    她就像是個沒有靈魂的小娃娃,任憑呂非然如何溫聲細語想引她多說幾句話,她都沒有反應。


    “恬恬,你真的不要怕,我會好好教訓劉家。”


    呂非然每說一個字,都像是從嗓子眼裏麵生生扒出來,一字一句都帶了一點刻骨銘心的味道。


    還有,林家。


    他不相信當年走投無路的夏恬會主動找上林國華,主動招惹劉敏敬那個老色批。


    他更不相信,夏恬會為了跟別人苟合上位而打掉他們的孩子……


    當年若是他在,若是他在……


    他?


    那時沉迷於和舒予談情說愛的他會願意夏恬生下他的孩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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