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非然捕捉到夏恬頻繁看向病房門口的目光。


    他垂眸斂下心裏的一點點不悅。


    “恬恬,我們吃點早飯好嗎?”


    他在病床前半蹲下,柔聲問她。


    回應他的,隻有女孩躲閃不想看見他的目光。


    呂非然心口絞痛。


    他不可置信,他們之間,當真要生疏如此嗎?


    夏恬的目光再次看向門口的位置。


    如冰泉淬煉清洗過的雙眸裏麵,有淺淺的失望和低落。


    呂非然眸光微動,再次低語,“恬恬,你好好吃飯,我就允許唐則來看你。”


    允許……


    這個詞語用的極好。


    生動形象的描述了唐則不是不想來看他。


    十分準確的表達了唐則現在應該是想來看自己,卻被其他人阻攔了。


    夏恬失落的眼眸中睫毛微顫,再次聽到唐則這個名字的時候,隻有心痛和懊悔。


    如果,她在更早之前遇到的人是唐則,他們之前會不會不一樣?


    呂非然不錯眼的盯著夏恬。


    果然,在聽到乖乖吃早飯就可以見到唐則的話語後,她終於起身,小口小口的喝粥。


    帶一點當歸黨參藥材片的雞湯裏,還有手撕好的雞腿肉。


    劉叔製作的泡菜有著和阿婆截然不同的風味。


    然而,夏恬還是覺得很乏味。


    她軟糯糯的小口隻勉強每樣都吃了一點點。


    實在吃不下了之後,就眼巴巴看著呂非然。


    還是不說話。


    呂非然奇怪,夏恬從車間回來之後,就一言不發。


    她身上既沒有以前抑鬱生病的狂躁不安。


    也沒有誘人沉迷致命的低迷。


    反而,莫名多了很多祥和安寧之感。


    呂非然鼻子一酸,萬山走過,江河涉過,千帆經過,不如眼前人傾城一笑。


    她真的在等唐則來看她!


    她一直不跟自己說話,是想把所有委屈的事情都跟另外一個男人說嗎?


    呂非然覺得胸口堵塞,仿佛有一團火,在熊熊燃燒。


    他再也不是能分享她喜怒哀樂的非然哥哥了。


    哪怕,她受了尋常姑娘無法忍受的痛苦,她也不願意多跟他傾訴一個字了嗎?


    這種感覺難評,當年,舒予在他麵前和別人在一起的時候,他除了憤怒之外,也不曾有過這樣的心酸。


    “好,你乖乖的,我幫你找他來。”


    夏恬這一上午都很精神。


    她顫巍巍起身到衛生間的鏡子麵前好好打理一番。


    感覺自己看著很不精神,手邊又沒有什麽化妝品可以用,隻能將就一下好好理順毛躁的發。


    呂非然在折疊床上用個簡易的小桌子辦公。


    他不放心留夏恬一個人在病房,總擔心,她如此平靜的表象之下,是在醞釀著什麽不可言說的驚天大雷。


    再次看一下手機,快要十點了。


    夏恬看向門口的眼神變得拘謹,忐忑,緊張起來。


    唐則回說什麽?


    等他見到病房裏麵還有別的男人,他會不高興的吧?


    可是,她不堪的過往,還有那些恥辱的照片……


    夏恬抿唇,被子下麵的手緊緊抓著被單,感覺累了,就在被子下麵自己勾著自己的手指玩。


    她的一舉一動落入呂非然眼裏,每一下都很不順眼。


    是因為在意唐則,所以,才會有各種小動作吧?


    門外傳來窸窣的腳步聲,每走一步靠近,夏恬心中的弦便緊繃一分。


    “哢嚓”門鎖響動,門口敲門的人小心翼翼走進來。


    那道墨綠色的影子走進來的時候,夏恬的努力睜大的眼睛,終是不爭氣的留下了淚水。


    唐母還是背著那個熟悉的鯊魚包,她麵露同情,溫柔詢問夏恬的情況。


    夏恬張張嘴,什麽也說不出來,隻能笑著點頭或者搖頭。


    一上午緊張繃著的弦終於斷掉了。


    她從被拍下那樣的照片起,就一直心存僥幸。


    總覺得唐則會來到她身邊讓她抱一抱,蒙頭埋在他胸口前好好哭一哭,發泄出她心中的不安和委屈。


    然而,來的是唐母,不是唐則。


    夏恬維持著臉上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


    她的嘴巴在笑,眼睛在哭。


    “你這孩子,受了這麽大的委屈,想哭就哭出來吧。”


    唐母坐在夏恬身邊,到底不是狠心腸的人,見夏恬如此,她心中亦是百感交集。


    夏恬搖頭,表示自己沒有什麽委屈。


    “你受了驚嚇,我想著,你胃口會很差,所以出門前我做了一份糖醋排骨和辣子雞,你看看喜歡吃哪個?”


    唐母擺出來的小飯盒裏麵還有一份切好的水果拚盤。


    夏恬乖巧接過來,每樣都吃一點。


    可還是越吃越委屈。


    唐母沒有追問那些不堪的事情。


    言語中也沒流露出那種世俗的鄙夷和輕慢。


    她是發自真心的在擔憂夏恬。


    夏恬覺得,自己不能欺騙她。


    她抬手,指了一下自己的喉嚨,然後又擺擺手,表示自己現在說不出來話。


    唐母詫異:“恬恬嗓子不舒服嗎?醫生怎麽說?”


    夏恬還是搖頭,苦澀的笑容裏麵,什麽也沒有說。


    她在手機上麵打字給唐母看,讓她放心,說自己沒什麽不舒服的地方,可能需要靜養一段時間就好了。


    呂非然辦公的手一頓。


    他倒是沒看到夏恬打的什麽話給唐母看。


    通過夏恬的反應來看,她的嗓子好像是真的說不出話。


    他就在她身邊,她嗓子難受怎麽不告訴他?


    他定定神,告訴自己,習慣就好,以後的恬恬,也許對他會更冷漠。


    “唐阿姨,辛苦您來看望我們恬恬了,等下我們還要去做檢查……”呂非然沒給夏恬和唐母很多時間說話,他現在更想研究一下夏恬的嗓子是怎麽回事?


    唐母了然,沒說什麽,再次叮囑夏恬好好吃飯,養好身體,明天還來看她,就走了。


    唐母不知道,她前腳剛走出病房的那個瞬間。


    夏恬就抑製不住自己的難過,哭的一抽一抽。


    呂非然不會做出明明答應讓唐則來看她,卻不讓唐則進來的事情。


    來看望她的人是唐母。


    那就說明,唐家知道她的這些糟糕事情後,是嫌棄她的。


    可是她做錯什麽呢?


    她一直都是被傷害的那個人啊。


    呂非然攬著她顫抖的肩,不停給她擦著淚,“別哭,咱們會好起來的。”


    他的懷抱裏很熾熱,卻沒有唐則身上使人安心的溫暖。


    夏恬轉頭,避開他的目光,沮喪的貓進被子裏麵,繼續哭。


    “恬恬,咱們起來去做一下檢查,你的嗓子好像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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