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到了這一刻,杜美芬其實很想回家——她實在不想在這個冰冷的地方插著管,她覺得自己毫無尊嚴——一把年紀還要經曆這些,對她來說簡直是曆劫;


    但是小慈還沒來,她怎麽樣都要等到她——她還有很多話要跟她說。


    她自己也不敢相信,到了這個時候,她最放不下的依舊是小慈和井然。


    ·


    兩個小時後,走廊傳來高跟鞋一路小跑的聲音,林井然太熟悉這步伐這節奏,二話不說就站了起來直直的向外走去——幾乎是下意識的、不帶任何思考般,他就急匆匆站到了門口——終於,兩人又在走廊相見——她風塵仆仆,一件米色長風衣搭配牛仔褲,此時正皺著眉瞪著林井然,大大的眼睛寫滿疑惑,目光中還有什麽晶瑩的東西在閃爍——林井然心領神會立刻讓路——他擋住了門口,


    “外婆在裏麵。”他溫柔提醒,她卻大氣不敢出,微微抬額往裏看了一眼,沒有再看林井然,而是徑直走了進去——他的目光也不自覺的隨著她流轉,


    “井然,”安藝尚也緊跟其後的出現,在門口和林井然打了個招呼——像是被拉回什麽現實,他立刻收回目光回過頭看他,還是下意識點頭:“你也來了。”


    “嗯,”安藝尚的聲音不大,隻有他能聽到,“你辛苦了,”


    “外婆也是看著我長大的,”林井然的聲音也很小,又往裏瞟了一眼,繼續道,“應該的。”


    ·


    杜美芬看到林櫻慈,才終於露出舒心的笑容,很快又向她抬起了手,林櫻慈的眼淚奪眶而出,立刻上前緊緊握住了她的手,喊了一聲:“外婆……”


    再也說不出其他什麽話,她的眼淚已經像斷了線的珠子,不停的往下掉,於秀連忙遞紙巾給她:“別哭,別哭,”她紅著眼安慰,自己眼裏卻也噙滿眼淚,


    “小慈,別難過,”杜美芬清醒了不少,她緩慢呼吸,又努力調整情緒,溫柔注視著林櫻慈,還在努力笑著,“前兩天我夢到你媽媽,她說她會在那邊接我。”


    “媽媽?”林櫻慈重複了一遍,依舊眉頭緊皺,很快又哭著點頭,“好。”


    “對,”杜美芬點頭,“所以,外婆一點都不害怕,”她頓了頓,“小潔說,她把一切都準備好了,就等著接我過去……”


    ——她說話的時候,於秀還在抽泣,林櫻慈也在邊點頭邊默默流淚——隻有坐在床尾的蔚錦,紅著眼淡漠的看著眼前同哭的三人——仿佛自己是個局外人。


    她們才是一家人。


    現實就冰冷的擺在眼前,她終於接受這個殘酷的現實——她是外人。


    ·


    “我想和藝尚……”半晌,杜美芬又把目光投向不遠處的安藝尚,“說幾句話。”


    林櫻慈立刻回頭看向安藝尚,安藝尚也心領神會走上前,


    “你們先出去,”杜美芬看看林櫻慈又看向於秀,兩人對視一眼很快也出去了。


    ·


    偌大的病房很快隻剩下杜美芬和安藝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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