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


    人類。


    人類。


    熟悉的口音。


    熟悉的人類。


    到處都是人類。


    與前幾世那並不真實的人類不同,這裏的一切都太真了。


    就像她真實生活的世界的人類一樣。


    長著短精靈耳的五歲女童蜷縮在小巷內,雙手死死的捂著耳朵,試圖隔絕外界的聲音。


    恍惚間,她又回到那日。


    “妖怪!燒死她!”


    “妖怪!妖怪!——”


    碎石、臭菜,紛紛衝著她砸落。


    火焰灼燒她的肌膚,燒盡她的頭發,在她的身上留下無數傷口。


    哪怕之後被母神重新煉製如初,那痛意卻仿佛還殘留在靈魂之中,觸之即發。


    “小妹妹,小妹妹——!”


    雲瓷猛地回神,她下意識的揮開那隻觸摸著自己腦袋的手,抬頭一臉‘凶狠’的對著那人齜牙威脅,身體卻向後縮了縮。


    那穿著紅衣的小少年一愣,隨即不好意思的摸摸後腦勺。


    “對不起,是我嚇到你了嗎?”


    “你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你的爹娘呢?為什麽會一個人躲在這裏?”


    沒有得到回應。


    李相夷還想追問——


    “相夷?你怎麽跑到這裏——”青衣明顯年長幾歲的少年聲音戛然而止,看著巷內的少女,聲音下意識放柔幾分,“這是發生了什麽?”


    “哥哥!”李相夷看到自家哥哥開心的撲過去,指著雲瓷道,“這個小妹妹好像跟家人走丟了。”


    走丟?


    李相顯打量著雲瓷。


    看那身雖然髒汙、但料子明顯貴重的衣裳,顯然這個小妹妹的家境是很好的。


    若是走失,還是盡快將其帶到衙門記錄一下才是。


    “小妹妹,別怕,我們送你去衙門好不好?到衙門就可以找到爹娘了。”


    雲瓷經過兩個少年的柔聲已經緩和幾分,但要她靠近人類,還是算了。


    於是——


    雲瓷直接起身,身形如風般飛躍過牆壁,在屋頂上幾個起落,消失不見。


    原來是江湖中人。


    那倒是不需要太擔心了。


    不過這幾日還是多多進城看看吧,萬一這個小妹妹還是沒找到家人,就先帶她回自己家去。


    李相顯心道。


    李相夷驚到嘴巴長成了‘o’形,隨即興奮的抓住李相顯衣袖猛晃:“哥哥哥哥!快看!她會飛!好厲害啊!我以後也要這樣!”


    說話間,李相夷學著雲瓷飛身離去的動作,扭著身子小跑一段路,後又開心的笑著跑回李相顯身邊,和他手牽著手,有說有笑的往家走去。


    卻不知,等待他們的,是滿室血腥……


    *


    成功整理好情緒,但決定放棄這個世界任務,去山林裏待到死的雲瓷,本想去城鎮裏采買些本地衣裳,卻意外在乞丐堆裏看到那兩個曾向她伸出援手的小少年。


    明明幾日前他們看起來還生活很好的樣子,怎麽會……


    雲瓷在原地糾結了一會兒,抖著身子來到兩個小少年麵前。


    大的小少年明顯是在生病,這讓雲瓷猶豫的心增添幾分堅定。


    “你們。”


    “跟我來。”


    還很茫然的李相夷抬頭,看到雲瓷時一愣:“小妹妹!”


    “我比你大。”這孩子骨齡最多四歲。


    李相顯聽到聲音緩緩睜開雙眼,看到雲瓷時也愣了,顯然沒想到她會來找他們。


    “你……”


    “你還能走嗎?”


    李相顯試著動了動,勉強可以,然後點頭。


    “那你們跟我來。”


    雲瓷說完轉身就走,想要快點遠離這些人多的地方。


    “哥?”


    李相顯站起身,堅定的牽起李相夷的手。


    “相夷,我們跟上。”


    “好!”


    李相夷努力扶著李相顯,但他的力氣顯然無法提供什麽幫助,李相顯全憑自己,走的一搖三晃。


    雲瓷在遠離人群後,才將一個小瓷瓶丟到兩兄弟麵前。


    “先吃一顆。”


    李相夷迅速將藥瓶撿起來,倒出一顆遞到李相顯嘴邊,李相顯問也沒問直接吞了。


    “你們就不怕那是毒藥?”


    “我相信小妹妹!”


    “我也信你。”


    而且,李相顯明顯感覺自己的身體輕鬆多了。


    這藥效可真厲害。


    雲瓷抿唇,繼續問道:“你們為什麽會在這裏?”


    同樣的問題,現在輪到雲瓷問他們了。


    李相顯想起家中遭遇,難過又帶著絲絲怨恨,垂下頭。


    “家中……已無親人,我們為了躲避仇人,隻能如此混跡在乞丐中躲藏。”


    “那你們先跟我來吧。”


    雲瓷還是選擇幫助他們,但卻不會跟他們一起。


    但兩個還有仇人的小少年,該放去哪裏?


    算了。


    先不想那麽多,看他們這樣子,這幾天肯定沒吃好,先填飽肚子再說。


    雲瓷拿著自己存的銀子,掰成小塊,去到攤位上點了三份餛飩,但餛飩攤的老婆婆說銀子找不開。


    “那我先去換錢,婆婆可以先別煮我們的份,等我換錢回來再做。”


    說完,雲瓷直接跑開。


    她先去布莊買了幾身衣裳,女式各種款式都來一件,有個樣子日後便能自己用製作了。


    男裝也有,都是按照兩個少年原來的穿衣樣子買的,一人兩套換洗。


    衣裳用包袱一包,不太好背,正好不遠處就有賣竹編的攤位,雲瓷又跑去買了個和她人差不多高的背簍,將東西塞進去背好。


    “老板,可以把找的錢換成銅板嗎?”


    “當然。”


    成衣店的老板娘也是個心善的,對雲瓷這樣的小朋友也沒起壞心思,反而還特意送了她個荷包,用來裝銅板。


    雲瓷摸著荷包,布料中等,上麵還有蓮的繡花,就算是賣也不便宜的。


    “謝謝老板娘。”


    雲瓷微微躬身,然後告辭離開。


    回去時,三碗餛飩已經擺到桌上了,隻是兩個小少年都沒開吃,顯然是在等她。


    雲瓷沒跟他們寒暄什麽,將銅板付給老婆婆,直接坐到自己的那碗邊,開吃。


    李相夷早就餓了,如今見雲瓷動筷,看向李相顯,在李相顯點頭後才開始吃。


    李相顯看著弟弟狼吞虎咽的樣子,掩下眸中濕意。


    “小妹妹,我是李相顯,他是我的弟弟李相夷,你今日之恩,我們一定會報答的!”


    “對!”李相夷腮幫鼓鼓,也不忘幫腔,“我一定會報答你的!以後我會變得很厲害很厲害!保護你和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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