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


    朱厚熜對此自是頷首而笑。


    對於西夷的敗退,他自是鬆了一口氣。


    因為,這意味著閩地庶民,沒有因為閩地涉案豪右縉紳的反動,而遭受到兵禍。


    而對於所呈遞的罪證裏,費宏沒有掩蓋鄧璋等罪行的情況,自然也說明費宏這個元老大臣選擇了服從他的意誌在做事。


    費宏作為清流中的重要人物,他的奏報結果,自然是更有含金量和說服力。


    所以,朱厚熜毫不猶豫地因此下旨設觀風整俗司,讓費宏以大學士身份領觀風整俗司、代天子掌三法司,而將閩地豪右本族管事男丁與管事家奴的罪狀示眾,告知於閩地士民,以開民智,且要求費宏將這些人就地處決示眾,以其通夷賣國為由,全部挫骨揚灰,以肥閩地之田,同時以償出賣鄉梓、欲讓西夷屠掠鄉梓之罪!


    至於其餘家眷與九族則全部遷去東萊墾荒挖礦。


    家產全部籍沒。


    於是。


    陳良翰等閩地涉案豪右的幾乎所有成年男丁與幾乎所有成年家奴也就在嘉靖三年八月,鄉試開考這日,福州最為熱鬧、士人最多時,被押到了福州城進行斬首示眾。


    不少涉案豪右因而哭泣起來。


    陳良翰也不由得垂淚。


    “斬!”


    轟!


    隨著一聲炮響,一聲斬令由費宏親自喊出後,陳良翰等也就相繼被斬首,然後屍首被軍士分批丟進了熊熊燃燒大火堆裏。


    “好!”


    許多普通士民因此叫好。


    從收到朱厚熜的回旨開始,福建有司就開始費宏之命全城布告關於陳良翰等的罪狀,同時組織市井文人宣教,乃至令學官在各縣學、府學宣教。


    所以,很多普通士民也就知道了陳良翰等的惡行,也就在看見他們被殺後紛紛叫好。


    至於這些涉案閩地豪右縉紳的家產自然也在被抄沒後悉數被押解進京。


    且說。


    這些涉案閩地豪右縉紳被處置。


    與這些涉案閩地豪右縉紳勾結的朝中官員也自然不會被放過。


    不過,以戶部尚書鄧璋為首的朝臣倒是還不知道朝廷要處置他們,他們都以為費宏去後,隻會處置幾個閩地豪右縉紳交差,不會再牽連到他們。


    尤其是鄧璋,他畢竟得到了費宏的親口允諾,還賠了一塊價值連城的美玉。


    但是。


    在朱厚熜收到費宏呈上來的關於閩地豪右縉紳侵吞東萊之礦和通夷罪狀後的第二天,他就在左順門朝會上,對黃錦吩咐道:


    “念名!”


    “念一個,錦衣衛就立即拿下一個!”


    朝臣們大為驚愕,他們沒想到皇帝會突然在朝會上點名拿人。


    很多朝臣都因此緊張不安起來。


    即便是戶部尚書鄧璋,也有些呼吸加重。


    但他轉念一想又覺得費宏不會出賣他,畢竟費宏收了他的美玉。


    “太子太保、戶部尚書鄧璋!”


    但黃錦念到的第一個名字就是他!


    鄧璋聽到後一時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整個人僵在了原地。


    “左僉都禦史楊一瑛!”


    “兵科都給事中黃臣!”


    ……


    這時。


    黃錦又念起其他人來。


    一時間,許多朝臣都被錦衣衛扣押了起來,而往外拖去。


    朱厚熜這裏也沉聲道:“刑部尚書趙璜、大理寺卿張璁、左副都禦史掌院事李鉞!”


    “臣在!”


    “你們各為三法司堂官,現在有費閣老與總憲王時中從閩地發來相關罪狀到了大內文書房,現在朕將這些罪狀交給你們,你們務必即核即斷,涉案官員,必須嚴辦!”


    “圖謀國帑、通夷賣國,朕能容,天豈容乎?”


    朱厚熜說後,已經出列的趙璜、張璁、李鉞皆拱手稱是。


    “兵部!”


    兵部尚書王憲也忙肅然出列。


    “立複陸校官職,經查,來淵之死乃錦衣衛都指揮使章傑所為!”


    “此等家賊,著令駱安杖斃其全族成年男女,未成年者流放東萊,永不贖回,公示其罪狀於諸親軍衛!”


    自五軍都督府選將之權歸兵部後,武臣官職,包括錦衣衛,皆由兵部代管。


    所以,朱厚熜這時也就向兵部傳達此旨。


    王憲這裏也拱手稱是。


    而這時。


    戶部尚書鄧璋則大聲喊道:“陛下,老臣奏告大學士費宏受賄,收老臣所獻美玉!”


    “費閣老已向朕說明!”


    “且已在奏疏訐告你行賄之事!”


    朱厚熜這時回了一句,且把費宏也一並呈遞上來的那塊美玉遞從袖中拿了出來:“你給費閣老的可是這個?”


    鄧璋當即啞然。


    “費鉛山,楊新都,你們就算是敗露了,又何必這麽惡毒,連我們都賣!”


    這時。


    同樣被押解起來的楊一瑛見此也就頗為震怒地喊了起來。


    楊廷和的學生——兵科都給事中黃臣更加崩潰,而哭道:“恩輔,您不是說過我是您最喜歡的學生嗎?!”


    朱厚熜聽到黃臣這哭聲後,不由得嗬嗬一笑,未多言什麽。


    他相信隨著楊廷和和費宏這些元老大臣被迫進一步出賣天下官僚縉紳,大明的官僚縉紳也會變得更加成熟和理智,而不再因為以往天子的妥協與忍讓而隻有傲慢與狂悖。


    接下來。


    鄧璋、楊一瑛、黃臣等涉及侵吞東萊金礦一案的朝臣自然都被三法司定了斬立決。


    家產也被籍沒。


    這些貪臣墨吏也算是最終功虧一空。


    不過,他們並不後悔,隻是深怨楊廷和和費宏選擇向天子妥協,而選擇了犧牲他們。


    雖然他們不知道楊廷和和費宏為何要向天子妥協。


    但他們現在的確隻認為自己落得如此下場是因為楊廷和和費宏太沒有節操,不肯為了他們而選擇力勸天子不追究他們。


    其實,楊廷和和費宏也不是不想保,隻是他們也沒有辦法。


    因為如果他們不出賣鄧璋這些本是自己爪牙的人,就會有別的元老出賣他們。


    畢竟這次的東萊金礦被私吞之案,能夠被基本上查到底,皆是因為林俊先出賣了楊廷和和費宏。


    這讓楊廷和和費宏不可能不進一步認識到,護禮派本質上就是散沙一盤,各懷心思,敢踩在朋友屍體往上爬的人不隻他們。


    所以,他們隻能這樣做,以求自保。


    “楊新都、費鉛山,我的今日就是你們將來的明天!”


    鄧璋甚至在被斬殺前的一刻,在刑場上,麵對著眾多觀刑者,如此咆哮大喊起來。


    哢嚓!


    不過,他話剛一落,就被斬殺在地。


    楊一瑛、黃臣等也被斬殺在地。


    ……


    ……


    且說。


    在費宏和汪鋐的急遞奏疏到達京師後不久,章傑也被押解回了京師。


    朱厚熜因他是錦衣衛都指揮使,天子近臣,特地在平台上見了他。


    “你念先帝的舊情,是有情有義的表現。”


    “朕很欣賞!”


    “但你為了掩蓋外朝貪臣的罪行,不惜壞朕的事!就是不忠不臣之舉!”


    朱厚熜則在章傑被押到他麵前後,沉聲說了這麽幾句。


    章傑伏首道:“臣有負於皇爺!”


    “你不是有負於朕,你是有負於先帝!”


    “你捫心自問,先帝會願意看見你因為朕要改製而包庇一幫侵吞國帑的奸賊而欺新君嗎?”


    “你這樣做隻有一個原因,你就是你從先帝朝開始,乃至從上一代先帝朝開始,就跟他們綁的太深了!”


    朱厚熜說完就看向章傑:“你說是不是?”


    “皇爺聖明燭照!”


    “但臣不明白的是,為何皇爺寧肯寬容楊廷和、費宏,也不寬容臣,還要杖斃臣的家人!”


    “縱容臣有錯,可臣畢竟是近臣啊,皇爺難道因為臣做了對不起您的事,就不用錦衣衛了嗎?!”


    章傑這時一臉悲憤地痛訴道。


    “你原來知道你是朕的近臣啊!”


    朱厚熜笑著回了一句。


    接著。


    朱厚熜又問他道:“朕的近臣會這樣做嗎?”


    “你說朕為何寧肯寬容楊廷和、費宏,不寬容你,那是因為你這樣吃裏扒外的人太多,所以朕不得不對他們有所寬容!”


    “至於你,你但凡真把自己當成了朕的近臣,朕哪會不保你,關鍵是你自己沒有真把朕當你的主子!”


    “正因為朕要繼續用錦衣衛,才要嚴辦你,讓他們都看看,不認主的狗是什麽下場!”


    朱厚熜說後就雙目陰沉了下來。


    章傑聽後啜泣了起來。


    朱厚熜倒是沒再說什麽,隻讓人把他拖了下去,而下令杖斃於午門外。


    啪!


    啪!


    當重重地板子落在章傑後背,章傑倒是沒有慘叫,隻是目光呆滯地看著眼前的巍峨宮闋。


    而在章傑被押解進京的時候,因朱厚熜下旨準予朝覲的佛朗機使者也進了京。


    葡萄牙駐果阿的總督阿爾布這次依舊是派了曾經出使過大明的皮雷斯和與大明水軍在屯門海戰中有過交戰的科埃略等人來出使大明。


    朱厚熜在文華殿見了這些人,且讓閣臣九卿陪同,另外還附帶了兩名通譯官,一名來自會同館,一名是當年教正德皇帝的佛朗機語的佛朗機人火牙,後者負責翻譯,前者負責後者翻譯的是否正確。


    “大明皇帝陛下,我們受總督之命,來明確告知您,東萊島是我們首先發現的島嶼,那裏是屬於我們佛朗機國王陛下的領土,請您將此島歸還!撤走您流放到那裏去的子民,且停止在那裏的礦產開采,以換取兩國永久的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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