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鏜從劉應槐口中審出幕後真正主使後,就讓劉應槐在供狀上畫了押。


    然後,他就帶著這份供狀立即進了宮。


    朱厚熜看到這份供狀後,神色頓時變得陰沉下來:


    “原來,要操控朕生死的逆賊就在朕的皇城根!”


    “讓鎮撫司的石寶立即率緹騎查封大學士第李宅!”


    “李家男女老少、書籍文字全部查封!”


    朱厚熜立即對司禮監太監秦文吩咐道。


    秦文這時已處於瞠目結舌的狀態,待朱厚熜來瞅他一眼後,他才回過神來,忙頷首稱是。


    半個時辰後。


    千戶柳時親自帶著一大隊錦衣衛緹騎出現在了西長安街,且殺氣騰騰的往大時雍坊而去。


    “快!”


    “快!”


    “快!”


    ……


    噠噠!


    一時,馬蹄聲和錦衣官校的催促聲不斷。


    值守西長安街各衙前的軍士皆詫異不已。


    路人也紛紛避讓,神色悚然。


    而彼時。


    在大時雍坊內,當年英宗所賜的大學士第李宅裏,原武選司部郎李昀和兩浙鹽業轉運使李暘正在為劉麒被殺的事而慶賀。


    因為,劉麒和劉應槐是唯二知道他們李家才是主謀毒殺周太醫的人。


    現在,劉麒已死。


    再加上,他們已經從《邸報》和劉麒那裏得知,劉應槐已暴斃在詔獄。


    所以,兩人也就對此大為放心了不少。


    兩人還以此為借口,在家中飲酒做樂,慶賀起來。


    沒錯,李暘還活著。


    真正自殺的人是李家從小養在府內與他像的代罪人。


    權貴豪紳都會蓄養奴婢,乃至有意識地去蓄養一些能為自己頂罪的人,甚至民間還有職業頂罪人。


    李暘運氣好,也就早就在外地養著一個和他自己差不多的仆人,乃至他還為自己的這個仆人很早定製了一套身份。


    連他讀書做官,都是用的為這個仆人所定製的籍貫身份。


    所以,官府明麵上,能查到他的身份,就隻知道他是四川人,而不知道他是遷居京師的大學士李賢之後。


    而在讓劉應槐殺周太醫的時候,李家就讓李暘的這個仆人,在錦衣衛去杭州時,就先自殺謝罪,而他自己則在錦衣衛去杭州前就回了京師。


    李家也提前囑咐過劉應槐。


    如果他還是被皇帝的人查出來,就隻供出兩浙鹽業轉運使李暘。


    在李家的人看來,如果劉應槐真的還是被皇帝的人發現,而皇帝要派錦衣衛查李暘,就隻會看見李暘的屍體,而也隻知道李暘是四川人,即便是李暘在官場上的朋友,都會隻知道李暘口音是蜀地人。


    那樣,皇帝自然查不到他們頭上。


    所以,如今的李暘也就得以躲在家內當他的富貴閑人。


    當然!


    李家的人也怕劉應槐供出除李暘外的別的李家人出來,因而,他們才托人通過姚淶找到張鏜,讓張鏜把劉應槐滅口。


    隻是,他們在得知劉應槐被滅口後,卻又得知淮安兵變失敗,連帶著姚鏌、姚淶都鋃鐺入獄,劉家的真實情況也無疑會被皇帝挖出來。


    所以,他們不得不又選擇動用自己在京營中的人,去滅了劉麒的口。


    現在,對於李昀和李暘這倆李家後人而言,劉應槐和劉麒都被滅了口,那姚鏌等人的案子也就牽連不到他們身上。


    兩人現在也就自然可以放心大膽地繼續過驕奢淫逸的生活。


    李暘因此還很高興地對李昀笑說道:“大哥,朱厚熜那家夥,隻怕到現在都還不知道真正害死周太醫,而想控製他身死的人,就在他的天子腳下吧?”


    由於是在背地裏,又是在家裏麵,加上他們又都是從小嬌生慣養長大,在家裏唯我獨尊貫了,且沒有經曆過多少挫折,也就沒有了其祖輩們那種謹慎與敬畏之心,所以對天子的名諱也直言起來,甚至傲慢地以那家夥代天子。


    “雖說不知道,但估計能想到這種可能,但他拿不出罪證,而他總不能把京師所有的權貴豪紳都砍了!”


    “所以,他現在隻能是生悶氣,尤其是在知道劉麒也被我們滅口後,估摸著就氣得隻能拿身邊奴婢們出氣了!”


    同李暘一樣驕傲無畏的李昀,沒有因此責怪自己弟弟出言不遜,也知道自己弟弟在外麵會知道掩飾,知道裝出謙卑之態,所以隻跟著笑說了起來。


    李暘則繼續笑說道:“但願他能多撒氣在宮裏的奴婢身上,這樣我們就能策動一二奴婢為我們的眼線。”


    “但願吧!”


    李昀回了一句,就突然又沉下臉來,說:“這次沒能讓劉應槐成為他最信任的禦醫,淮安兵變又沒有成功,對於我們而言,結局並不如我們所料的那麽如意!”


    “是啊!”


    “原本想著讓劉應槐成為他最信任的禦醫,這樣我們就能想讓他死就能讓他死,想讓他病就能讓他病,就像當年先祖們操控劉文泰一樣!”


    “可這人太聰明,知道用顯官厚祿收買太醫,賞劉應槐的時候,故意把所有的太醫都叫去,明顯就是故意要讓別的太醫心動!”


    “還有那個陳寵,他居然真的醫者仁心起來,還在背地裏質疑劉應槐!而讓皇帝現在可以放心依靠他來防病。”


    “這也就罷了,淮安兵變,也不知道是誰泄的密,漕運改製如今看來已是不能阻止,我們受損不輕!”


    李暘跟著附和起來。


    嘭!


    而李暘說後,李昀就把手裏的銀酒杯奮力摔在了地毯上,而神色猙獰起來,明顯是受不了這種不順心的結果。


    李昀剛摔完銀杯,就見自己貼身小廝墨音走了來,便問道:“什麽事?”


    墨音回道:“通州邢知州派人來傳消息說,劉家的人被錦衣衛抓進了京,他沒能攔住!”


    “知道了!”


    李昀回了一句,就道:“要抓就抓,劉麒、劉應槐都沒了,他朱厚熜就是把這劉家的人都嚴刑拷打一番也沒用!”


    “沒錯!”


    李暘也淡淡一笑。


    通州知州邢鑾是李昀在劉達任順天巡撫的時候花重金運作為通州知州的,目的則是協助自己李家走私漕糧、軍械與海外番貨,同時也盯緊劉家。


    可以說,這邢鑾和李家也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人物。


    所以,邢鑾才會在陸炳去通州拿劉家的人時,阻攔陸炳,為的本是拖延住陸炳,讓李家提前有所應對。


    但他在看見陸炳拔刀後,沒敢繼續拖住陸炳,也就隻敢在事後派人進京來向李家通知這事。


    且說,李昀這麽說後,其心腹小廝墨音這裏也就退了下去。


    但過了大約一刻鍾,墨音又疾步跑了來,而且神色十分慌張。


    正抱著一姬妾要尋歡的李昀不由得把手從自己姬妾身上收了回來,皺眉道:“又怎麽了?”


    “錦衣衛!”


    “錦衣衛來了!”


    墨音回道。


    這邊,已經同自己姬妾衣衫半解的李暘聽後也停下手中動作,看向了李昀:


    “怎麽會有錦衣衛來?”


    李昀自己也是疑惑不解。


    此時。


    錦衣衛已經衝進了李宅,如驟然噴出的烈焰一般,迅速燃遍了整個李宅。


    “滾!”


    一身錦繡鮮衣的千戶柳時還一腳踹開了要上前詢問的一仆人,而帶著百戶、總旗等官,威風凜凜地在逼問一奴仆後就直接來到了李昀和李暘麵前來。


    李昀和李暘這時都還沒回過神來,連衣服都還沒來得及穿好。


    而他們身邊的姬妾也都因此嚇得花容失色。


    柳時見此隻是冷冷一笑,然後拿出了駕貼:


    “奉旨!查封貴府,若有反抗者,格殺勿論!”


    李昀這時先問了起來:“為何要查封我家,我家可是禦賜的大學士第!”


    “你們自己清楚!”


    柳時說著就將手一揮:“拿下他們!”


    於是,其麾下錦衣衛就立即衝過來,將李昀和李暘皆拽了出來,連帶著他們的姬妾。


    “啊!”


    這些姬妾因而也尖叫起來。


    而李昀和李暘自己也是麵色蒼白。


    李暘還不由得問著李昀:“哥,為什麽會這樣!”


    ……


    ……


    且說,在錦衣衛去拿李家的人時,這麽多緹騎出動,自然也難免還是驚動了朝中士大夫。


    畢竟西長安街離中央各官衙也不遠。


    所以,很多朝臣不但知道錦衣衛出動,而很快就知道了錦衣衛是去查封李家。


    翰林侍講學士——謝遷次子謝丕,很快就知道了這事,而因此,立即就對一眾往日跟著自己走得近的翰林們沉聲說道:


    “豈能容緹騎擾輔臣清流門第!”


    “諸君,可有隨某去左順門伏闕進諫者?”


    “自當隨謝公去!”


    不少翰林因而紛紛響應。


    於是,謝丕就帶著一大群翰林朝左順門趕了來。


    朱厚熜不久後就知道了這事,而笑道:“怎麽,清流門第就不能抄嗎?”


    “應該是這謝家與李家的確有什麽瓜葛勾當,陛下當記得金承勳對臣說過,這事如果查下去可能牽扯到謝少傅家!”


    在禦前的費宏這時說了一句。


    朱厚熜頷首:“應該是!”


    “皇爺,京山侯崔駙馬求見!”


    這時,秦文突然進來奏報了一件事。


    朱厚熜聽後皺眉問道:“他因什麽事見朕?”


    秦文回道:“他說是淮王等上本請皇爺善待朝臣!勿興大獄,株連清流武勳,而壞聖德!”


    “朕查辦逆賊,他們藩王湊什麽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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