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鬧的除夕在鞭炮聲中過去,初一早上,岑明雪醒來就覺得手臂和脖頸一陣酸痛,後知後覺發現她竟然趴在沙發上睡了一夜。


    本能地直起身子活動了一下僵硬的手臂,轉了轉脖子,忽然發現一米開外,龍紫薇正以她同樣的姿勢趴在沙發上睡著。他還沒醒,側臉靠在手臂上,就連睡著了都難掩清冷感。


    再環顧了四周一圈,地上躺著他們喝完的紅酒瓶和酒杯,幾袋撕開包裝的零食大喇喇地丟在茶幾上,和沒吃完的水果、瓜子放在一起,可以稱得上是一片狼藉。


    難受地拍了拍額頭,他們昨晚在一起看春晚喝酒來著,酒意上頭兩個人聊了會天,她什麽時候睡著了?還有他為什麽也睡在這裏?


    客廳窗簾沒拉,外麵太陽已經升至老高了,她緩慢地站起身,往廚房看了一眼,果然那裏也是一片狼藉。


    輕手輕腳地走過去準備收拾,不料她沒走幾步他就醒了,睜開眼朦朧地看向她,“幾點了?”


    她大步走到餐桌拿起自己的手機看了一眼,“十點了”。


    龍紫薇一隻手揉著脖子站起來,看她動手收拾餐桌上的盤子,狐疑道“你不先去洗個澡收拾下自己?”


    岑明雪順著他的話想到了自己宿醉妝後憔悴的樣子,恐怕和女鬼一樣憔悴,心下大驚,匆匆忙忙奔向房間。


    龍紫薇不解,他隻是覺得洗個澡可能人會舒服一些,家裏明明有兩個衛生間,她跑那麽快幹什麽?


    岑明雪洗完澡,重新化完妝出來時,龍紫薇已經收拾好餐桌上的盤子了,她忙小跑過去接下洗碗的工作。


    龍紫薇也不和她爭,轉而去收拾客廳,邊動手邊問“今天還是去海邊嗎?或許去市裏逛逛?”


    “我定了酒店,準備先把行李搬過去辦入住”,她手上動作不停。


    龍紫薇掃地的動作停頓了幾十秒,淡淡應了一聲“喔”。


    岑明雪也沒多想,專心致誌地洗碗。


    收拾完之後,她滿意地回房間拉出了行李箱,笑著和他告別。


    “我送你吧”,他沒有回應她的告別,卻主動站起身來。


    “喔,不用,我打車就行了”,她怕麻煩他。


    “我正好也要出去,順路”,不給她開口拒絕的機會,他接過她手裏的行李箱,先走到門口換了鞋。


    “你哪天回去?”


    “後天”。


    一路上,他們隻說了這樣兩句話。


    龍紫薇麵色如常,冷淡中帶著一絲疏離,與平日裏沒有什麽兩樣。


    岑明雪一直偏頭看著窗外不斷倒退的風景,她已經差不多完全回憶起了昨晚上的事情,包括他們酒後的對話。


    他說起了和前任女朋友的故事。


    他們是大學同班同學,女生和他相像,同樣的清冷掛,像一朵高山上的雪蓮,成績優秀,長相出眾,和理工院係其他女同學之間有一層無形的壁壘。


    他們有共同的愛好——滑雪,加入了同一個社團,像兩塊磁鐵,互相吸引著對方慢慢靠近。


    沒有誰追誰,兩人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


    和他不同的是,女生有完整有愛的家庭,從小就是備受寵愛的小公主,泡在愛裏長大,思想單純,卻也因為被保護得太好,缺少獨立自主的意識,性格怯懦,容易糾結搖擺不定。


    分手是因為畢業季兩人的計劃不同。女生家裏早就給她安排了工作,堅決不同意她跟著他離開家鄉,而他當時已經通過報考選調生進入了審計局,不甘願隨她回家,分開成了必然的結局。


    一場校園戀愛,一個不願違背家人的意願,一個不願放棄上岸機會,進入社會以後,愛情就開始變得要權衡利弊有取舍了。


    岑明雪作為旁聽者覺得有幾分遺憾,站在女生的立場,她仰著頭問了他一句“在你眼裏,感情是不是不重要,可以隨時舍棄?”


    龍紫薇打斷了她,“恰恰相反,很重要。我沒有隨意舍棄感情,隻是在大家彼此都有個好回憶的時候及時止損。你想想,我跟她走或者她跟我來,先放棄的一方姿態上就高出了一截,就已經注定不平等了。沒有爭執的時候無妨,一出現爭吵,放棄的一方會自覺委屈,另一方會覺得他(她)揪這這點事不放。日複一日的累積下來,結局還是分,甚至分得不體麵。”


    岑明雪無奈地扯了扯唇角,確實有一定道理,但還是不乏悲涼。她的聲音有點啞,“你這麽謹慎,那就祝你能遇到一份各方麵都合適,不用放下,不用艱難取舍的感情吧。”


    “我謹慎有錯嗎?”他盯著她,目光裏有一絲執拗。


    岑明雪不想回答他的問題,破罐破摔道“沒錯,沒錯,你就謹慎著吧”,說完起身想要再去夠酒瓶。


    酒瓶恰好在他麵前不遠,他不知怎麽想的,忽然伸手拉了她的手一把,她重心不穩直直地向他倒去,他也不躲,任憑她倒在他懷裏。


    這是他們第一次離那麽近,就在咫尺,呼吸間全是彼此身上的味道,混合著紅酒的香味,讓人腦子越發迷糊轉不過來。


    反應了幾十秒,她連忙一把推開他,“你幹什麽拉我,有病啊!”


    龍紫薇冷冷地抬眸,“你說我有病?”


    “口誤,我說錯了”,她也是慫得厲害。


    他便沒再說話。


    後麵的事情她就沒有記憶了,應該……也沒有了吧。


    車子突然停下拉回了她的思緒,趕緊掏手機付錢。


    龍紫薇沒和她搶,淡定地下車從後備箱取出她的行李箱,徑直進了酒店大堂,外麵看著倒是不錯,不知道裏麵怎樣。


    晚一步下車的岑明雪有些懵,他還要進去?


    機械地到前台辦理入住拿了房卡,不等她開口,他已經把行李箱遞給她,“晚上鎖好門,一切小心”。


    “好,謝謝”,她垂著頭開口,始終要謝謝他這兩天的照顧。


    看到她進了電梯,他才轉身離開。


    兩天後,岑明雪如期坐上了回a市的飛機。他們倆自那天起,再無聯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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