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聞昭雖愧疚,但斷然不肯磕頭的,隻煩躁扯起淩亂裙擺,去院裏那棵杏樹旁直直跪下。


    容枝荔從未見過侯爺這般動怒的模樣,還想要開口安慰幾句,對上桑眠眼神忽然就被凍得說不出話,遲疑著退出去將門掩上。


    此刻日頭盛烈,杏樹枝幹嶙峋,屈曲向天,蒼勁卻無半絲生機。


    容枝荔恨恨剜了李聞昭一眼,氣勢洶洶便過去:“你怎的那般愚蠢啊?”


    她目露嫌棄,氣的麵容扭曲:“早知道不故意帶你來了,害我也被昭哥哥凶。”


    “故意?”


    “說你蠢你還真蠢,桑眠,你從前可不這樣。”


    有什麽荒謬猜測從容枝荔腦中一閃而過,快得來不及抓住。


    她蹙眉,很快接著道:“從前你雖無趣,卻還算聰慧,如今倒跟個沒脾氣沒腦子的受氣包似的。”


    “喝春藥喝傻了吧。”


    故意與春藥兩個詞在李聞昭口中繞了又繞。


    他忽而不可置信的抬起眼:“是你?”


    “那日在蘭亭苑茶裏下藥的,是你?”


    容枝荔嗤笑一聲。


    “我以為你早知道。”


    李聞昭半張著嘴,好一會兒才回過神,澀著嗓音問她為何。


    “侯爺明明已許你平妻之位,你實在沒有必要多此一舉。”


    “嗬,說好聽了是平妻,實則不就是妾?”


    容枝荔居高臨下睨著她,毫不掩飾眸中蔑視。


    她父親乃當朝尚書,母親貴為郡主,兄長日進鬥金,財通四海,家世樣貌什麽沒有,偏偏不能做心愛之人正妻。


    “你算個什麽東西,也敢跟我平起平坐。”


    容枝荔在一旁石凳上坐下,神色倨傲。


    “別說是平妻,就算正妻,那也是平陽侯府高攀,偏偏昭哥哥就是不肯休你,那我隻好讓你犯點錯,製造些能和離的理由咯。”


    李聞昭仍舊不信:“一定是在說笑……枝枝溫婉可人,怎麽會想到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別叫我枝枝,你可不配。”


    “這法子倒不是我想的,多虧姨母籌謀,又安排給你身旁大丫鬟去做,不過沒看到昭哥哥對你生氣怒罵,倒令人意外。”


    李聞昭此刻全都明白了。


    換身前他與桑眠爭吵,當時進來收拾的抱月將摻了藥的茶水端上。


    他絲毫沒有防備的就喝了。


    也怪不得,母親那日會以春日宴為借口頻頻差人來讓二人過去。


    哪裏是急著商議正事,分明是怕他與桑眠真的圓房。


    母親與容枝荔都是利用他當時對桑眠厭惡之情,若知道她不知檢點的給自己茶中下藥,怕是更會怒不可遏,甚至以不孝理由休妻。


    如此心機!


    李聞昭不敢置信,他以為自己足夠了解知曉容枝荔的心思,既是要與桑眠共侍一夫,她定然心裏不願意,所以什麽魚湯,濕炭,甚至今日的衣裳都情有可原。


    “可你們這樣,不也是把侯爺算計進去了嗎?”


    “是啊。”容枝荔嬌笑點頭,仿佛樂在其中,


    “那又怎樣?”


    “他還不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桑眠,人貴有自知之明,你若是但凡知情知趣有點眼力勁兒就趁早離開侯府,不然等我進了門,你覺得這後宅前院,哪裏還能有你的容身之處呢?”


    李聞昭呼吸一滯,神色怔然。


    容枝荔從前不是這麽跟他說的。


    當二人互訴衷腸時,他猶豫著告訴枝枝,因為桑家對他有恩,所以他不能無緣無故休妻,若傳出去,隻怕會被戳斷脊梁骨。


    而枝枝那時十分善解人意,乖巧安分的模樣,同他講她會跟桑眠好好相處,一同服侍他,必不會讓他為難。


    容枝荔被“桑眠”蠢呆表情逗樂。


    她伸出蔥白手指點了點腦子,似笑非笑:“你不會還真想著跟我姐妹相稱吧?”


    “你不怕我告訴侯爺嗎?”李聞昭問。


    “告訴侯爺?”容枝荔仿佛是聽到天大笑話,笑得肩膀亂顫,眼角甚至擠出淚花。


    “你還是沒認清自己幾斤幾兩,昭哥哥現在估計看你一眼都惡心,隻怕是跟你說兩句話他都會嫌浪費時間。”


    “你有這時間還不如去姨母麵前盡盡孝,也不至於在侯府落得個千夫所指,四麵楚歌的地步。”


    “哦——我忘了,姨母也很厭惡你呢。”她惡劣的笑出聲。


    李聞昭抿唇,想起抱月,想起那副春藥。


    他不信母親會是城府深沉包藏禍心之人,驀地起身,他抬腳往蘭亭苑走。


    “嘁,方才大義凜然的,我還以為她能在這跪多久。”


    容枝荔撇嘴,扭頭往主屋看了兩眼,準備往小廚房端兩碟子點心過去。


    桑眠已枯坐許久,臉上並無淚痕,但好像一下子被抽盡所有力氣,除了緊緊抓著父親牌位,什麽也幹不了。


    “吱呀——”


    容枝荔輕手輕腳進來。


    “昭哥哥吃些東西吧。”


    “我方才已替你好好訓斥眠姐姐了,可不知是不是我言語太過激,她竟不聽的直接走了。”


    她輕手輕腳從食盒裏拿出一碟子紅梅酥和一碟子桂花糖蒸栗粉糕。


    清亮水流聲起,茶香四溢。


    “昭哥哥病才方好,不宜動氣,我親手給你選的糕點,昭哥哥吃了換個心情好不好?”


    容枝荔語氣溫柔,甚至帶著些討好意味。


    桑眠緩緩轉過頭。


    “你父母親還有兄長,不知何時歸家?”


    她一愣。


    本是因著父母去遠在百裏之外的老家祭祖,所以這陣子才會來侯府借住,她如實答道:“前日收到書信,約摸著還要四五天的路程,怎麽了?”


    “兄長應當快些,他忙完諸城鋪麵就沒別的事了。”


    容枝荔將糕點放回去,耳邊爬上一抹紅,她以為“昭哥哥”是在籌謀提親下聘時間。


    可桑眠眼底幽冷,未發一言。


    案上茶水漸漸涼透。


    容枝荔有點無所適從,將視線轉向那碎成兩半的牌位,眼裏也忍不住流出些可惜遺憾來。


    “都怪眠姐姐笨手笨腳的,唉。”


    她歎氣,杵著下巴,眸裏卻含瀲灩春色。


    “昭哥哥還記得嗎?”


    “就在這牌位前,我把自己給了你。”


    “時間真快,轉眼我們就要成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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