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暮見到衛藺回來後,懸起的心終於放下。


    “今日昭儀娘娘身邊的張嬤嬤過來,嚇死小的了,險些就要被發現。”


    “張嬤嬤來作什麽?”


    “奉昭儀娘娘之命給您送春日宴穿的衣裳。”


    衛藺瞥了眼掛在衣桁上頭的月白鑲銀滾邊花蓮底紋錦衣,沉默地走到梨木背椅上坐下。


    三暮嗅到苦澀藥味,麵色緊張,忙走近了看:“您受傷了?”


    “無礙,你先下去。”


    “今晚莫要人再進來了。”


    他靠在椅背上,整個人透著股濃濃的疲倦。


    遲疑片刻,三暮還是退出去將門掩上,自己在門口守著。


    腰腹傷口隱隱作痛,衛藺不由自主的摸上左臂被包紮的地方。


    今日他被人追殺,難敵眾手遭了暗算,險些把李聞昭當成追兵,若是那一刀自己沒反應過來,怕是他要血濺當場。


    李聞昭真受了傷的話,不知她會怎麽難過傷心。


    衛藺慢慢閉上眼睛。


    若是當年沒有去漠北,若是那夜沒有沉默,而是告訴她自己是誰……


    “後悔嗎?衛藺。”


    他喃喃。


    風從支起的窗子裏溜進來,將燭火吹得搖晃。


    他緩緩睜開沉寂的眸子。


    不後悔。


    他一去三年,拿下漠北三城,近五十年邊陲都不會再起戰亂。


    而她能嫁與自己所愛之人,何嚐不是圓滿。


    瞧著那日李聞昭著急忙慌替她尋找嫁衣,應當是對她極為珍重。


    隻是不知為何要娶平妻……


    能又跟她在同一座城,偶爾聽見她安好順遂的消息,比遠在苦寒漠北時一寸相思萬千緒的孤寂要好上許多。


    等春日宴見她無虞,便也能心裏這份長達四年的感情深埋進將逝去的沉冬,再不宣之於口。


    衛藺斂起莫名頹喪情緒,站起身子解開玉帶,忽然從懷裏掉出一張信封。


    “姑娘為何要謄抄一份給那人啊?”


    冬賦捧著碗,不解問道。


    桑眠夾一塊醋肉,唇齒留香,含糊道:“感覺他需要,順手的事兒。”


    一連幾日衛藺都沒有上朝,她不經意間得知原是被他母妃禁了足。


    挺聰明的。


    衛藺應該是發現了青雲閣有問題,所以在暗自調查,今日受傷恐怕也與容家脫不了幹係。


    但說到底引他去查客棧的,是自己那封奏劄,況且自己也利用衛藺封查城南街散魂膏暗點,於情於理該幫他一下。


    青雲閣桑眠沒怎麽進去過,但表麵上看與其他客棧並無異樣,所以她猜測,這客棧底下暗藏玄機。


    因此在碰見何祁兄妹二人之後她立刻就想到了借助他們二人來拿到一份青雲閣詳細地圖。


    何祁除了地圖之外,還詳細寫了幾個他覺得有疑點的地方,比如二樓最東廂房,常有小廝在門口看管。


    這些桑眠都一並謄抄給了衛藺。


    而此刻在東宮的衛藺。


    已經原地定住半刻鍾了。


    “主子可要用晚膳?”


    三暮聽見裏麵遲遲沒有動靜,輕聲在門口問道,將半個身子貼過去,妄圖能聽出點什麽動靜。


    房門忽然從裏被打開。


    衛藺像被上了發條,愣頭青一樣走出來。


    他捏著兩張信紙繞著庭院走了兩三圈,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唇邊笑意也愈來愈盛,逐漸跟彎成跟天上月亮一般的弧度,甚至發出傻嗬嗬的樂聲。


    “主子……你別這樣……我害怕……”


    三暮瑟瑟發抖。


    主子是不是今日出門撞了邪祟啊。


    衛藺頭有些暈了。


    不知是因為轉圈轉得,還是傷口痛得,又或者是被信上熟悉字跡影響得。


    總之他有些暈。


    “三暮,本宮有一個猜測。”


    三暮垮著臉,十分憂慮。


    “您有什麽猜測?”


    衛藺但笑不語,一掃方才頹廢,他大步回房,意氣昂揚,讓三暮想起主子頭一回上戰場的模樣。


    “這衣服太素,春日宴穿不好。”


    三暮聽見他吩咐,忙跟著進去,旋即就看見太子殿下繞著那月白錦袍看了又看,像是在挑什麽趁手的兵器。


    衛藺思忖道:“我記得有一件墨綠色的袍子,那一件不惹眼但很顯氣魄,又顯得本宮身材絕佳,你去把那件翻出來。”


    三暮:……


    “有沒有可能,您說的那件墨綠色衣裳,已經是三年前的了,怕是早不在了。”


    “您回朝那日,昭儀娘娘不是命繡娘做了件大紅繡金蟒袍,不如選那件。”


    “不好不好,蟒袍太凶,倒襯得我粗魯。是不是還有個繡竹紋樣的,那件你找出來。”


    “是。”三暮立刻去辦,才邁出去幾步又被叫停。


    衛藺神色凝重。


    “不行,她尚在孝期,我不能穿的很鮮亮,就這件月白色的吧,別找了。”


    “……是。”


    三暮又折返回來。


    他想問問主子為何突然這麽激動,但看主子拿著衣裳不斷在身上比劃,實在違和,就愣是一個字不敢問了。


    -


    翌日又下起淅淅瀝瀝的春雨,攬月湖旁的柳樹早已萌生綠意,嫩葉垂著雨滴,幹淨透亮。


    李聞昭撐著傘與文敬侯夫人和張夫人以及王氏在侯府裏閑逛。


    “這處春色可真是好看。”張夫人讚不絕口。


    “怪不得大娘子的院落要放在這兒。”


    “哪裏哪裏,要論上京賞春好去處,哪裏比得上您郊外那片桃林。”


    李聞昭打著哈哈,實際百無聊賴。


    天曉得這幾個婦人怎麽會有這麽多的話可說,從用過午膳一直到現在,一直在東一句西一句的拉扯,偏偏他身為“大娘子”,隻能與王氏一起陪客。


    好容易捱到這兩位夫人離開,他如釋重負,側頭跟蓮心囑咐,讓她去準備好食材,晚上他要親自下廚給桑眠煮一碗粥。


    李聞昭煮粥的手藝是跟桑叔學的,桑眠一定喜歡。


    他抿唇,這兩日都沒怎麽看見她,不知她在忙什麽……


    正想著,一眾人已到侯府門口,丫鬟小心撐著傘,攙扶二位夫人上車。


    李聞昭正欲轉身,忽然隔著薄薄雨幕好似看見了一張熟悉麵龐。


    回頭見母親已離開,此刻無人注意到他,於是借口去對麵屋簷下買個絡子,往前走了幾步。


    他壓低聲音,喚了句:


    “芸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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