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會不會簪發!”


    “弄疼我了!”


    李姝偏頭一拳打在旁邊侍女小腹上,眉宇間是陰沉沉的不耐。


    新來的侍女叫寶珠,她立刻曲起身子跪下,忙不迭道歉:“奴婢知錯,還請姑娘寬恕。”


    “行了行了,快些收尾,磨磨蹭蹭耽誤我見太子。”


    日頭明晃晃照出李姝臉上煩躁,她此刻還在蘅蕪館。


    實際上春日宴要穿的衣裳釵環母親早已給準備妥當,隻是臨到頭來,又覺不好,少不得從頭到尾重新打扮一番,於是便遲了。


    寶珍拾起案上的紅頭攢珠累絲金鳳點頭步搖,動作小心插入發髻間,又將桃形點翠香秀香囊掛在她鵝黃煙籠臘梅白水裙上。


    “姑娘,好了。”


    李姝對著鏡子照了又照,鼻子忽然嗅了嗅。


    她斜眼瞟著寶珍,問道:“這香囊……”


    “味道太淡了,再給我放些香料進去。”


    捏緊的手心裏沁出細汗,寶珍暗自鬆口氣,乖順道:“是。”


    等李姝帶著侍女姍姍來遲時,王氏剛說完二爺冥誕那句,眾人正仰著脖子要聽下文,忽然王氏眼睛一亮,忙不迭快走兩步把女兒拉到人群中央。


    文敬侯夫人笑道:“這是府上二姑娘吧,真是柳腰花態,出落得亭亭玉立。”


    “李姝見過各位夫人。”


    不等夫人免禮,她已迫不及待蓮步輕移到衛藺跟前,微微頷首,雙頰染上一抹緋紅,似羞還怯,盈盈下拜:“見過太子殿下。”


    文敬侯夫人蹙眉,心道這二姑娘是個沒禮數的。


    一股混雜交纏的濃鬱氣息直熏過來,猶如香料亂燉一鍋,衝得衛藺皺起眉頭。


    他不欲在眾人麵前給她難堪,隻擺擺手示意免禮,心思又回到方才王氏所說的二爺之死,可李姝並未起身,反而是又伏低身子,恰到好處露出若隱若現的嬌嫩起伏。


    “姝兒方才衣裳汙了,不得不回房更換,這才遲到,還望太子殿下莫怪。”


    太傅夫人不樂意了。


    她最是看不慣這狐媚伎倆,更何況這布料清涼的姑娘勾搭的人,還很有可能是她閨女未來夫婿,於是當下就把剛咬了一口的桃花酥放下,陰陽怪氣道:


    “侯府二姑娘冒昧了吧,怎的話裏話外好像是說太子殿下專門等你似的,也不照照鏡子看你那二兩重的輕骨頭配不配。”


    桑眠抬起茶盞遮住唇邊笑意。


    這夫人罵人倒是挺有意思。


    李姝麵紅耳赤:“配不配得,太子殿下自然有數,輪得到夫人你越俎代庖?”


    “姝兒!”王氏低聲嗬道。


    那夫人夫君是太子啟蒙老師,母家又是曾立過赫赫戰功,自己更是二品的誥命夫人,別說是李姝一個小輩,就是自己在太傅夫人跟前兒也是要矮上一頭的。


    “還不快道歉!”


    李姝咬唇:“娘!”


    她很是不服氣,可看見王氏麵色嚴肅,便也不得不低頭給太傅夫人賠罪。


    夫人沒提防,將李姝朦朧半露的軟脯瞧了個清楚,頓時拿帕子掩住唇,嫌惡譏諷了句也不怕凍著。


    李姝今日所穿裹胸自然是千挑萬選,就希望能入太子殿下的眼,可抬眸見衛藺目光也沒在自己身上,隻能恨恨退下。


    插曲方休,話題便回到了侯府二爺上。


    張夫人緊緊皺著眉頭:“他不是突發惡疾去的嗎?”


    “是啊是啊,二爺長得也是一表人才,更有百步穿楊的好箭法,都以為是老侯爺後繼有人,不想壯誌未酬,英年早逝,可惜了。”


    夫人們皆附和,畢竟李聞昭沒被認回之前,侯府少爺唯有李穆堯一個,論起交情,在坐的少爺自然跟二爺更深。


    “嗤,根本不是惡疾。”李姝斜眼看向角落裏的“桑眠”,“是嫂嫂——”


    她故意停頓片刻,才露出個惡劣的笑繼續說。


    “嫂嫂上梁不正,身邊丫鬟也不安分,竟膽子極大的給二哥下藥,還是那種又烈又猛的藥,纏著我二哥銷魂一夜然後就雙雙在床上咽了氣。”


    王氏扶額。


    蠢啊!


    她本身提這一嘴隻是想讓大家誤以為二爺之死與桑眠有關,給枝枝找回方才的場子,可誰成想姝兒嘴快,竟把真正死因說出來了。


    一個閨閣在室女哪能說這個齷齪事!


    尷尬的掃過人群外側的幾位公子,王氏歎道:“我家這個女兒啊,從小就是個大大咧咧嫉惡如仇的性子,所以對害死自己二哥的人實在沒什麽好詞,叫各位聽笑話了。”


    太傅夫人暗地翻個白眼,什麽時候心直口快成了毫無修養粗言穢語的遮羞布了,真能混淆視聽。


    “這不是什麽光彩的事兒,所以我們府上瞞得嚴,各位莫怪。”


    堂堂平陽侯府二爺,這個死法的確為人不齒,大部分人都表示理解。


    桑眠靜靜坐在一旁聽著旁人唏噓。


    二爺李穆堯她是見過幾次的,雖麵色冷漠也不熱絡,可懂禮守節,從未給過她難堪,反而在自己小娘擠兌她時,幫著說過幾句話。


    茶盞裏的水已沒有溫度,她低著眼,忽然覺得其實若論起襲爵,李聞昭比二爺差得遠了。


    “李姝,你慎言!”


    “被我猜中了,嫂嫂惱羞成怒了是吧?”


    眼看又要吵起來,桑眠回神望去,並沒有絲毫規勸念頭。


    周圍你一言我一語的嘲諷早讓李聞昭招架不住,他羞惱低吼著:“先說那丫鬟做的事情我不知情,就算我這個做主子的有錯,你們當初不是已經當眾打我三十板子了,還要怎樣!”


    三十板子?


    魏煙柔與母親換了個眼神,彼此都驚訝不已。


    還是當中打得?


    這跟要大娘子的命有何區別!


    衛藺臉色愈發深沉,所以從前桑眠在侯府裏過得究竟是什麽日子……


    “讓大娘子當眾挨板子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就是啊,丫鬟自己心思不正,怎的能怪到大娘子身上。”


    眼看大家眼裏厭棄改為同情,王氏也坐不住了。


    “要論起這板子,其實打得也不冤,畢竟那個做出醜事的丫鬟曾寫過書信給二爺,上麵道大娘子鼓勵她將自己思慕二爺的感情說出來……”


    “王心月!你放屁!”


    一道尖銳女聲帶著十足恨意破空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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