淵界。


    就在新界整個天地大環境發生翻天覆地劇烈變化,那監正東方離取得魔祖信重,跳入時空長河去迎接道祖回歸時。


    淵界這片蒼涼而古老的大世界,已然過去了兩個日夜交替。


    浩瀚幾無邊際的文宮世界停止了擴張,文宮世界內,那金光閃爍,浩然正氣噴湧的文宮所在的完整的天地,也停止了開辟!


    完整的天地原本如鎬京城一般大小,這時候儼然已經堪比了整個大乾!


    茫茫無垠!


    一望無際!


    原本平坦如同童話,也如同動漫的書中世界,伴隨著儒家大道的完整,也伴隨著整個天地一切大道的完整,再有趙正以身合道,這整個生機勃勃的書中世界,已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山脈起伏!


    江河奔湧蜿蜒!


    日月,也在天地間衍生!


    日,是一輪火紅的大日,大日之中,靈光乍現,有生靈孕育!


    月,是金黃並柔和的月,月亮之中,靈光乍現,也有生靈孕育!


    再有風、雷、雨、電等萬千氣象在天地生成!


    無盡的靈光,孕育這個世界先天生靈的靈光,轟然間布滿了這個新生世界的一切所在!


    趙正身上的氣息不斷地攀升!


    倏然間。


    他修為,已經來到了鴻儒九重天,要更進一步!


    隻是,文宮世界停止擴張,新生世界停止了繼續開辟!


    一具蒼老如同幹屍的古老屍體,驀然間浮現在了文宮世界之外!


    文宮世界之內,那新生的世界外圍,是混沌一片,無盡的地火水風在噴湧著!


    而文宮世界之外,混沌也是混沌,可這裏的混沌,是真正的混沌!


    沒有時間也沒有空間,似是虛無,卻又真實,顯得輕而空,又給人一種厚重無比的感覺!


    沒有色彩,又仿佛五彩繽紛!


    漆黑一片,也給人炫白無盡的感覺!


    這片混沌,最原始的混沌中,便是大道也不存!


    但就在這混沌之中,卻漂浮又仿佛鑲嵌了一具屍體,一具極度蒼老,仿佛已經逝去多年的屍體!


    這具屍體,普普通通,就如同一個凡人!


    但是。


    就在趙正帶著極盡的驚詫與不解而來,注視他時,他……


    “救……救我……”


    他眼皮驀然顫動。


    滄桑而沙啞的聲音,直接響徹趙正意識!


    轟!


    趙正駭然,眼前景色變化,那古老如同幹屍一般的屍體,仿佛頃刻間化作了一尊走過無盡屍山血海,屹立在萬千道路匯聚之後的道路盡頭最高處的偉岸存在!


    那裏……


    空無一人!


    但那裏……


    氣血衝天!


    他背後的一切,都是無窮無盡的氣血所化!


    “一尊……沒有死幹淨的,武夫!”


    站在文宮世界的邊緣,趙正死死的盯著這具幹屍!


    幹屍的眼皮,依然在顫動,似在用盡一切的力量睜眼!


    但他就是沒能睜開!


    “救我……年輕人……救我!”


    幹屍的聲音繼續響起。


    年輕人……


    他口中的年輕人,就是指趙正!


    他是在向趙正呼救!


    “你是……何人?”


    趙正沉聲道。


    這具幹屍,是一個人,一至少從外貌,從給趙正的感覺上來說,是一個真正的人!


    人族的人!


    但是。


    人分善惡!


    陣營中,不也還有無數的人族走狗叛徒?


    趙正神色忌憚,不敢輕舉妄動。


    “吾……”


    那幹屍似陷入了沉默,也似陷入了疑惑,對於趙正的提問,顯然一時間不知道怎麽回答!


    他……


    遺忘了過去!


    遺忘了自己的一切!


    幹屍徹底沉默了下來,身軀似漂浮,也似鑲嵌在那混沌中,一動不動。


    眼皮也沒有再眨動了!


    他似乎因趙正的問話,開始了長久的思考。


    趙正定定的看著這具幹屍,有些詫異,但詫異之中,他驀然看到,那幹屍的雙眼,緊閉著顯得黑而蠟黃的雙眼眼角,擠落了一淚!


    一滴渾濁,還帶著些許血紅的淚。


    那淚落下,虛無也真實,輕巧又厚重的混沌,似都為之震顫。


    淚中。


    趙正竟然看到了一個世界,或者說,一片記憶!


    當然。


    用最準確的話來形容,則應該是……


    一幕畫麵!


    一個宏大又顯得蒼涼與古老的世界邊緣,茫茫無際的大荒之中,一個披著獸皮的少年,渾身是血的跪在地上,腳下是鮮血與族人的屍體!


    身後。


    則是一傾國傾城般美麗的少女!


    少年手杵著一根古老殘破的斷劍,大口的呼氣。


    而少女……


    少女手上,一柄秀氣的斷劍,自少年背後,直接刺穿了他身體!


    少年艱難的張嘴,也艱難的回頭。


    少女一張絕美的麵龐上,驚慌、無助、恐懼遍布,但同時間,又多出一抹解脫的笑容來。


    然後……


    畫麵並不是呈現動態,如同一副安靜的畫作,定格在那裏!


    這一幕,似是永恒!


    悲傷、憤怒、不解也不甘的情緒,在這個畫麵中縈繞著。


    下一刻。


    這股情緒變得前所未有的濃烈,自那淚滴所定格中的畫麵蕩漾而出,竟彌漫了那一整片混沌!


    便是身在文宮世界邊緣的趙正,也頃刻間多出了一股難言的悲傷與憤怒!


    趙正的記憶中,驀然間多出了他母親曾經那瘦弱卻顯得溫暖,也顯得慈祥與美麗的麵龐!


    母子倆,從小相依為命,沒有吃的,沒有穿的,總是受盡了欺辱!


    但每當他們母子獨處的時候,白日裏,母親自己所受的一切委屈,都化作了濃濃的母親對孩子的慈愛,溫柔的安慰著他!


    並與他講述著趙家之外的事,講述著天地間發生的許多美好的事,讓他心下,那被欺負的委屈與身上承受的痛苦,都化解了不少!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母親都是這般對他!


    母子倆相依為命著,在冬日的時候,總是容易吃不飽穿不暖,一連幾天餓肚子,甚至高燒臥床不起!


    但母親依舊頑強的挺了過來,他,也因為母親的默默承受與付出,活了下來!


    直到……


    趙正記憶中,最後見到母親時候的畫麵已經變得模糊了,他這時候才發現,他記憶中卻沒有母親默默哭泣與默默哀傷的一幕幕,有的……


    全是母親麵對他露出笑容,並溫柔的看著他的時候的畫麵!


    趙正心下驀然一痛。


    母親最後離去,屍骨無存,自己竟然連她最後一麵都未曾見到!


    現在……


    那害死自己母親的王氏,固然已經被自己報複,已經永遠的處在了痛苦的折磨當中!


    生不如死!


    但那造成這一切結果的畜生趙離,以及整個趙家……


    還未付出代價!


    還未被滅!


    “對不起!娘!對不起,趙正……趙正未能與你報仇雪恨!”


    悲傷越發的濃烈。


    憤怒的情緒也將趙正籠罩。


    趙正整個人不由的跪在了地上,淚流滿麵的說道。


    文宮世界,浩然正氣洶湧,那開辟而出的新生天地,也隨著儒道的大成,天地大道的完整,變得生機勃勃,變得開闊起來!


    但就在這時候,伴隨著趙正的悲傷與憤怒情緒,那整個新生的天地間,似都籠罩上了一股悲傷與憤怒!


    天地動蕩!


    先是細雨蒙蒙,接著就是大雪紛飛!


    再有狂風呼嘯,雷霆陣陣!


    整個新生的天地都隨著趙正而發生著翻天覆地的變化。


    沉浸在儒道的天地開辟,萬千浩然正氣噴湧的儒道力量中的羽王忍不住睜眼。


    七萬七千人族兒女也在這時候驀然起身。


    “人王……”


    眾人驚呼。


    一點浩然氣,千裏快哉風!


    一縷縷浩然正氣縈繞眾人,在這個儒道的世界,眾人一個念頭,就達至了這片文宮世界的邊荒!


    人王趙正淚流滿麵,跪在地上!


    他對麵,那不知道算近還是遙遠的混沌之中,一具幹屍,眼皮顫動,身上也充滿了悲傷與憤怒!


    一人一屍,似陷入了永久的痛苦之中!


    “人王……”


    眾人呼喚。


    但趙正無動於衷,依舊沉浸在悲傷與痛苦之中!


    那幹屍眼角落下的一滴淚,充滿了悲傷與憤怒,仿佛就是悲、傷的大道,也是憤與怒的大道在傾瀉!


    “我……”


    “娘……”


    “父親!族長……”


    ……


    這四種如同真實的大道情緒還在傾瀉,還在蔓延,一時間,那羽王以及七萬七千人族兒女全在這一刻,也深陷其中!


    有的回憶起了自己永遠被關押在暗無天日的房間裏,被像豬狗一樣對待與養育過去!


    有的回憶起了曾經還被關押著與養育著時候那總是對他(她)倍加嗬護與慈愛的母親!


    有的回憶起了那一直默默為他(她)付出,死也死在他(她)之前的父親,族群的族長,以及……長輩們!


    ……


    一道道身影,相繼的跪了下來,相繼的淚流滿麵,如趙正那般,沉浸在了悲傷與憤怒之中!


    整個文宮世界,似也沉浸在了這樣的情緒當中!


    文宮世界,時而暴雨綿綿,時而大雪紛飛,也時而狂風呼嘯,時而雷霆陣陣……


    整個世界,都幾乎徹底的亂了起來!


    忽然。


    就在這時候。


    這片文宮世界之外,那沒有時間也沒有空間,虛無與真實共存,輕巧與厚重同在,漆黑與炫白並列等最原始的混沌之中!


    那似漂浮,也似鑲嵌在這片原始古老的混沌中的幹屍,猛然間,在這個時候……


    睜開了眼!


    轟……


    古老而原始的混沌轟然震蕩起伏,仿佛有人在海中掀起了無邊大浪!


    混沌中沒有大道存在!


    但幹屍自身,仿佛就是大道!


    他本身幾乎連一滴水,一滴脂肪,乃至內髒都完全幹癟到了極致的身軀,本就應該是生機近無!


    他不該有氣血存在!


    但他背後,這一刻,仿佛有一片氣血所化的瀑布轟然升騰起來!


    無窮無盡的氣血滌蕩著,也翻滾洶湧著,向他澆灌而來!


    他整個幹癟的身軀沒有任何的變化。


    但他身上的氣息,卻轟然間自平凡,變得……


    變得非凡!


    乃至強大!


    轟……


    這一刻。


    整個混沌都似在他身下顫抖,這最古老原始的混沌仿佛都承載不了他,混沌的天地在塌陷!


    “武……”


    幹屍那億萬年不曾睜開的眼睛,徹底睜開,眼睛內渾濁一片,眼睛似都與血肉連接在了一起,真正的變得幹癟!


    但有絲絲縷縷神光,在其中醞釀!


    他低聲呢喃。


    那億萬年也不曾張開過的嘴巴,張開一絲縫隙來,吐出一口腥黃的濁氣在混沌中!


    轟!


    混沌塌陷!


    那一口腥黃的濁氣似有靈智一般,瞬息間在混沌中化作一麵色幹黃的少年,少年麵露詭異的笑容,一眼就瞧見那宏大的文宮世界!


    更瞧見了文宮世界中,正逐漸自悲傷與憤怒狀態中清醒過來的眾人!


    幹黃少年化作一道黃色的閃電直衝而去!


    但下一刻,一隻玄黃大手從天而降,將其磨滅!


    “你……”


    幹屍那與血肉融在一起的眼瞳再次以睜,一雙漆黑而璀璨的眼球轟然間似自萬古時空中複蘇,回歸他那幹癟的眼眶之中!


    他看向趙正。


    “不錯!”


    他說道。


    接著。


    他大手一揮,那縈繞在混沌,也縈繞在整個文宮世界的悲、傷、憤、怒,四種情緒,其中真實的大道所展現的情緒,被他一把束縛住!


    他用力一拉,再一甩,四條仿佛大道規則一般的絲線,就落入了趙正手上!


    這時候的趙正,以及羽王同那七萬七千人族兒女,全部從悲傷憤怒中擺脫了出來。


    愣愣的,看著這尊幹屍!


    “好熟悉……””


    羽王低聲呢喃。


    他似乎在哪裏見過這尊幹屍,或者說,這尊幹屍生前……


    此時。


    幹屍的嘴再次扯開了些許,似露出了笑容。


    他身下,那先前滴落下的淚滴,陡然間化作了一副畫卷,一副畫麵就定格在那腳踏大地,身前屍山血海,身後女子背刺他的那一刻的畫卷!


    畫卷卷了起來,向趙正,飛落而去。


    羽王死死的盯著那副畫卷!


    趙正心下一動,伸出手,接住了那副畫卷!


    “走吧!帶你……渡劫!”


    幹屍背過身,向那古老而原始的混沌深處看去,目光幽幽。


    “順便,殺一尊……獻祭!”


    他說道。


    一步踏出,混沌寸寸塌陷,塌陷的混沌物質,化作了金色的階梯,向遠方蔓延而去。


    這一刻。


    趙正沒有猶豫,腳下一動,就跟了過去。


    羽王神色呆愣,看著那自混沌逐漸遠去的兩道身影,滿臉的難以置信。


    “武,武……他是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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