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晚的深思熟慮,他決定去赴約,或許,可以通過他的關係,另辟蹊徑。倘若日後,在北平失去了許家這個靠山,也能給她們在上海那邊留條退路。


    沈易穿著一身深藍色唐裝,步伐沉穩的走進青花會,看見盛方宸正坐在角落不起眼的餐桌上,悠然自得的喝著洋酒。他起身迎合:“還以為我失算了。”


    他悶著頭坐下,拍了拍褲子的灰塵,看了一眼周圍,說道:“你來了幾日,就如此輕車熟路。”


    “不到五日。”盛方宸叫來服務生為他點了一杯酒。


    “五日!.......這兒應該沒有上海那麽熱鬧吧。”沈易發問。


    盛方宸笑道:“上海的舞廳,大部分都在租界,裏麵什麽人都有,沒聽外麵人說過嗎?上海,是東方的巴黎,這裏自然是比不上的。”


    “看來,這幾年也增長了不少見識,比我這個老頭懂得還多。”沈易自愧不如的說。


    “受盛爺的恩惠,他讓我學了不少東西。”他說。


    服務生將酒杯放到桌上,畢恭畢敬的離開了。沈易將酒杯挪到一邊,自顧自地抽著煙鬥,翹起了二郎腿。


    “你似乎很滿意這個主家。”沈易問道。


    盛方宸也點燃了卷煙,抽了起來,徐徐地說:“當年,若不是他看中了我,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有出頭之日。他既安頓了母親,也替我找到了凶手,還幫我處置了他們。妹妹也托付給他最信任的女人照顧。還教我功夫,讓我學習不同的社交禮儀,帶我出入各種場合,我一步步爬到今天的位置,全靠他的悉心栽培。”


    “聽起來,他還算個好人。”沈易有一絲嘲諷。


    他吸了一口卷煙,望著台上的舞女,猶豫片刻,回應道:“好人壞人得看是站在誰的角度,如果放在我的角度,倒也算個好人。不過,死在他手上的那些人,可不這麽覺得。”


    沈易仰天大笑:“哈哈哈,說的是,說的是啊。”從昨日他的行事作風上,不難看出培養他的人也不是一個善茬兒。能在上海站穩腳跟的人,他們的心估計比金剛石還要硬,不靠點兒計謀和毒辣的手段,怎麽服眾。


    在二人的攀談中,他了解到葉傲雄的習慣和一些生意的往來。並且也聽到了些周大海的現狀。據他描述,周大海在他們離開北平之後,對沈易懷恨在心,不僅讓他在那幫人眼裏丟了麵子,還讓他失去了一大筆錢。那段時間,手底下的人都在議論他拋妻棄子的事。他越想越氣,於是借葉傲雄的勢力,聯合一些人推翻了沈家。


    正好,他歪打正著的替葉傲雄拿下了沈府的倉庫和貨船,後麵,他的風頭太過,野心勃勃,讓葉傲雄有了顧忌,又打發他去管車站那邊的盤口,不再讓他插手鴉片生意,前幾日,想借著沈易的貨船,撈點油水,卻被下麵的工人逮個正著。原來,他想從偷點鴉片拿出去賤賣。事情傳到葉傲雄的耳邊,找人去教訓了一頓周大海,他對此事耿耿於懷,找了些打手去收拾沈易。這才發生了華安飯店的那一幕。


    說著,便咳了起來:“你這個爹,可真不是個省油的燈。”


    他嫉惡如仇的回應:“我沒有爹。”


    沈易察覺到自己碰到他的逆鱗,便轉移話題:“這次來,打算待多久?”


    “原本打算辦完那幾個人就回上海,不過,現在,我想多留些時日。”他說。


    “怎麽?有別的安排?”沈易發問。


    “一些私事。”盛方宸若無其事地回應。


    沈易知道他這次回來,不僅僅是要為別人辦事,應該更想去報複他的父親。若不是當年周大海的一意孤行,將他們趕出北平,也不至於讓他的母親在火車上喪了命。沈易還是插了一句:“畢竟曾經是你的父親,你真的打算與他正麵交鋒嗎?”


    盛方宸怒斥:“他不是我爹。”他握著酒杯,狠狠地摔在桌上,眼看著那些碎玻璃紮進了肉裏。沈易趕緊叫來服務生收拾,順便拿出手帕遞了上去:“趕緊處理一下。”這一場景,引來周圍不少人的關注。同時,另一個人的出現,也將他的仇恨值拉到最頂端——周大海正摟著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在最前端的舞池裏跳的不亦樂乎,根本沒有到注意後方的吵嚷。


    他閉著眼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壓抑著心中的怒火,看著自己鮮血淋漓的手,逐漸恢複了平靜,讓沈易點上火機,拿起桌上的餐刀,放在火上燒了燒,麵無表情地把手裏的碎玻璃挑走,最後用手帕隨意包紮了一下。整套動作行雲流水,似乎已經把處理這些傷口當成家常便飯。


    “你——不疼嗎?要不我送你去醫院再處理一下。”沈易提議。


    “不用。這些小傷,還用不著去趟醫院。”盛方宸的情緒雖然平靜下來,可他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周大海。


    “你跟著的那個人,是不是經常........”沈易欲言又止地說。


    盛方宸喝了一口酒,回應道:“我的職責,就是保護他的安全。隻有讓他好好活著,我和妹妹才有好日子過。”


    “那不是整日得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沈易吃驚的望著他。


    “以我的身手,一般人還拿不走我的命。”盛方宸勝券在握地說。


    沈易一笑置之,抽著煙鬥欣賞著台上的表演,允諾道:“過兩日,等我手頭的事忙完,帶你去見葉傲雄。你們自己去溝通,記住,低調一些。”


    “放心,我心裏有數。”他說。


    周大海左擁右抱著兩個女人,在手下的擁護下離開了青花會,他的仇恨也隨著他的離開隱藏起來。沈易看著舞池裏的年輕男女兩兩結合,跳起了舞。突然想起在異國他鄉的女兒,感歎道:“如果瑤瑤還在北平,也該像他們一樣談談戀愛,跳跳舞,眼看著,也快到了成婚的年紀。”


    沈穆瑤這個名字從他的腦海裏劃過,她的舉手投足,一顰一笑都在牽動著他的神經。漸漸地,腦海裏浮現出與她初次見麵的場景,她臉上的兩個梨渦深深的印在了心尖。


    “聽沈夫人說,當年你們家的局勢動蕩,讓她跟許家少爺出國留洋了?”盛方宸漫不經心的問。


    沈易無奈的回應:“瑤瑤當初死活不願意出國,後麵還是讓馮磊強行將她騙上了船。夫人也說,借著留洋的機會,讓她好好與許家大少爺培養些感情,這不,前幾日許家還與我們商量過定親的日子。”


    他的心被揪了一下,繼續問道:“已經定好了時間?”


    “這事我還得再斟酌斟酌,她性子太強.......”沈易意味深長地說。


    盛方宸應聲附和:“與許家聯姻,確實是你們目前最好的選擇。”


    談話間,一個女人拿著紗布和酒精朝他走來,半蹲在他的身邊,將他的手帕輕輕拿開,替他簡單的處理了傷口,用紗布重新包紮好。沈易瞠目結舌的看著麵前的這一幕,他不敢想象,這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麽。但他認出這個女人,曾是很多高官和商客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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