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駐足停留,抬眼從窗邊望去,引入眼簾的是一件粉色紗裙,他把目光慢慢移向上方,看見一個側身對著他的女人,正在調整自己的頭發,她穿著淡粉色繡著木棉花的斜襟短襖,領口圍著一圈白色毛絨,額前兩邊垂著幾綹碎發,頭上插著一根翡翠細簪,正與一個女子嬉笑著。


    “小姐,剛才那套衣服挺好看的,我還從來沒見您穿過那種洋裝。”陶玥兒在一旁恭維道。


    “好看是好看!但你想想,就盛方宸那醋壇子,平日在家,都不讓我穿高開叉的旗袍,別說這種抹胸的洋裝了!好不容易消停幾天,讓他知道,我又得遭殃。”沈穆瑤嬌羞的小聲嘟噥著。


    “嗬嗬,您就是嘴硬,明明心裏樂開了花,還要數落先生的霸道,他要是不在乎您,何必管您穿什麽呢?”她小心翼翼的替沈穆瑤打理著衣服。


    沈穆瑤咬著下唇,壞笑的轉身“你最近怎麽總是替他說話,玥兒,老實交代——你是不是叛變了?他給你漲工錢了?還是承諾給你許個好人家?快說,快說。”她伸出手在腰肢上胡亂的搔癢。


    陶玥兒花枝亂顫的求饒道“我錯了,小姐,哎唷,嗬嗬嗬,我錯了,嗬嗬........”


    倆人打鬧的場景讓他的嘴角不自覺的揚起了微笑,曾經的他也幻想過這種情景,卓力見此,從車上走了下來,站在門口擋住了他的去路“許先生,請你不要衝動。既然在北平,我們先生能帶走她,在上海就更不要癡心妄想。”


    店裏的二人與老板打了聲招呼,從裏麵走了出來。五人麵麵相覷的打量著,許宥祖的眼裏對她滿是憐愛,此刻心裏百感交集,不知該如何開口。沈穆瑤看到他那種眼神,心裏又陷入了深深地愧疚裏。異口同聲的說了一句“好久不見。”


    “可以聊聊嗎?”許宥祖情不自禁的問道。


    沈穆瑤望了一眼他身邊的女人,她笑起來的模樣,和自己頗有幾分相似。她輕聲說道“前麵有一家菲爾咖啡廳,走吧。”她想借此機會,讓他給自己那封休書。


    卓力小聲提醒道“小姐,先生知道會生氣。”


    “我會回去和他解釋。”她把陶玥兒打發去了醫院,讓許宥祖帶著新歡,一同去了那間咖啡廳。


    柳茹鈺打量著麵前這位氣質不俗,麵容姣好,落落大方的女子,看她的穿著打扮盡顯貴氣。不由得心裏產生了自卑的情緒,她這才發現自己和她竟有一些相似之處。她們的臉上都有兩個小酒窩,可舉止神態卻相差甚遠。


    “你怎麽會來上海?姚嘉麗呢?她身體恢複的如何?”沈穆瑤一臉疑惑的問。


    “拜你所賜,她恐怕以後都難有身孕。因為夢夢割腕一事,我想來問個究竟。”他用勺子攪動著咖啡,默默的望著窗外人流如織的街景,小販挑著扁擔,穿梭在街道裏,叫賣著竹簍裏的水貨,街邊站著十來歲的孩子,扛著木盒賣著瓜子香煙,外麵一派繁榮。在他回答完那個問題後,屋內所有人的聲音戛然而止,隻聽見勺子與杯子的撞擊聲。


    “對不起,我也不想把事情弄成這樣!夢夢的事,我有所耳聞。當時去探望,她不願意見我。清官難斷家務事,我不知道她為什麽要用這種極端的方式去反抗。或許,隻有你們可以跟她好好談談。”沈穆瑤愁眉不展的低著頭。


    他不由自主的拽住了她的手“那麽多年的感情,一句對不起就能抹平嗎?”


    沈穆瑤驚慌失措的抽回了自己的手,深吸了一口氣“請你放尊重點,當初已經說的很清楚。我之所以答應和你聊聊,隻是想讓你把那封休書給我。”


    “嗬!想讓我成全你們?沈穆瑤,我告訴你,休想!”他的態度急轉直下,眼神裏透露著寒意。


    “罷了。”她憤然起身的想要離開,卻被他拽住手腕。俯身湊近的說了句“我到死,都不會休了你——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們拜過天地,敬過列祖列宗........”


    盛方宸接到手下的通知後,立即從別處趕了過來,見二人在咖啡廳裏拉拉扯扯,聲勢浩大的走了進去。他盯著許宥祖的胳膊,冷漠的說“看來,我不該手下留情,當初就該把你的手徹底廢了。”


    他慢慢鬆開了沈穆瑤的手腕,倆人都死死的瞪著對方——“跟別人的妻子在一起,有什麽好高傲的?”許宥祖望著他挑釁道。


    “你找死!”他拽起許宥祖的衣領,把他從位置上提了起來。


    “方宸,不要亂來,我們走吧。”她憂心忡忡的望著他。


    “你在替他求情?”他深邃的眼神裏透露出一絲淩冽。


    “沒有,我隻是不想再做糾纏。”她可憐巴巴的辯駁道。


    盛方宸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把她扛了起來,扔進車裏,俯身叮囑“待會兒,我再教訓你。”“阿力,把小姐送回去,給我看好了她。”說著,車子直接駛離了咖啡廳。店裏的二人目瞪口呆的望著他獨斷專行的氣勢,許宥祖內心有了疑惑,他從前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事事順從,而盛方宸對她不僅專橫,還那樣粗魯。她究竟愛他什麽?那樣的死心塌地。


    柳茹鈺也是一頭霧水的看著麵前場景,她如果是他的妻子,為什麽會被別人帶走,這中間的複雜關係,她暫時摸不清頭緒。但從她以往的經驗判斷,盛方宸的行為舉止,還有自帶的氣場,都覺得他不是一個普通人。


    他從門外回來之後,讓身邊的幾個手下去門外候著,靠在沙發上,輕蔑的看著對麵的兩個人“怎麽?還不死心?要來上海跟我搶人?喲,又換了一個,你的那位妾室還活著吧?”他把玩著手裏的餐刀。


    “如你所願,孩子沒了,她的身體也再難有子嗣。”許宥祖若有所思的說著。


    “她那樣的女人,還有錢玉英,能教出什麽樣的孩子?”盛方宸不屑一顧的望著他,繼續擺弄著餐刀,當陽光折射在刀上的時候,他變換了一下角度,刺眼的光亮直接照射進許宥祖的眼睛裏,讓他不由自主的把身體往後挪了挪。


    許宥祖反手摁住了他手裏的餐刀“你可以說姚嘉麗,但不能詆毀我的母親。”


    “今日,我沒有閑情和你辯駁家長裏短。以後,不要再接近穆瑤,現在全上海無人不曉她的身份,你要敢動,別說你出不了上海,就連你們許家在這的幾個工廠,我也有的是法子對付。”說罷,便憤然起身,準備離開咖啡廳。


    他一鼓作氣的站了起來,衝他發問“你知道陸齊瑞在哪兒嗎?”


    “金門飯店。”盛方宸轉身回應,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咖啡廳。


    許宥祖不假思索的帶著柳茹鈺來到了那家飯店,打聽之下才知道,這裏是他在外麵的住所。他無所顧忌的在大堂鬧事,經理派人去樓上通知,才把陸齊瑞從房間叫了出來。


    他不情不願的跟著許宥祖回到了租界的洋房。陸齊瑞和許夢穎的眼裏再也沒有了那些往日的情愫,有的隻是對彼此的憎恨和厭惡。許宥祖把他單獨叫到了書房,準備審問一番,他卻拿沈易之事作為要挾,此事不僅關乎到沈穆瑤,而且走私藥品和槍支,一旦被上麵的人知曉,許家恐有牢獄之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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