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這一段日子,倆人之間似乎達成了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盛方宸輾轉於各大商會之間,忙著應酬外商,穩定當前的商會局勢。為了減少不必要的刺激,不會再刻意出現在她的麵前,而是變為默默地付出。除了加強安保以外,並沒有限製她的自由。


    沈穆瑤卻把他的疏遠當作薄情,各自都不願吐露心聲,又彼此牽掛。於是,她把心思全放在他處,整日都是兩點一線——穿梭於醫院和會館之間來回折返,她在用自己的方式,償還盛方宸對許夢穎的傷害。


    當卓力把陶玥兒的弟弟接到城裏的那晚,幾人沒來得及歇腳,醫院那邊就傳來他們母親的病逝的消息。按照沈穆瑤之前的叮囑,原以為能趕上送他們親人最後一程。沒想到,還是沒能見母親最後一麵,就已經魂歸於天。


    陶玥兒跪在太平間的地板上,緊緊的拽著蓋著屍體的白布,不願撒手。她的弟弟趕來,看見此景,猶如晴空霹靂一般,癱倒在地的抓著她的胳膊,哭天喊地的叫娘。


    卓力派人給陶玥兒去處理她母親的身後事,並按照盛方宸的交代,為他們在租界裏盤了一戶院子。暫時讓她的弟弟借住在此。


    事後,她得知盛方宸在暗中布置的一切,心中甚感欣慰。至少,他並不完全是個冷血的人。或許,就像許伊曼說的那樣,隻有觸犯到他利益和底線的時候,他才會不擇手段,不留餘地的懲罰別人。


    沈穆瑤為了讓她能安心處理家裏的事兒,特意讓她回去調整幾日,安頓好自己的弟弟,等一切安置妥當之後,再回會館也不遲。


    幾日後,許夢穎的身體情況得到醫生的批準,可以回家調養,許澤毅便打算將她接到許家洋房。短期內,不讓她獨自回公寓,一方麵,擔心外麵的那些人對她惡語相加,一方麵,也便於自己照顧她。


    在洋房的這幾日,許夢穎似乎又變成了那個高高在上的大小姐。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表麵上大家還是對她畢恭畢敬,不敢怠慢。但私底下,對她的那些事跡議論紛紛。鮮少聽到有人為她打抱不平,而是都在數落著她的放蕩,好像這件事,反倒成了她的錯。


    許澤毅四處打聽,都沒有陸齊瑞的消息。原想著與他好好溝通一番,卻不知他現在身處何處,就連盛方宸的人,都沒有找到他的落腳點。


    一天深夜,他剛從飯局上離席,獨自開車回家,後排突然躥出了一個男人,那人戴著鴨舌帽,語氣低沉的說:“你是不是在找我?”


    他猛然踩了一腳刹車,向後視鏡看去,怒斥道:“陸齊瑞?正好,我們該好好談一談了。”說罷,他把車子開到偏僻處,對著他的臉來了一拳。


    陸齊瑞非但沒有生氣,反而詭笑的望著他:“你覺得是誰造成今天這種局麵的?”


    “虧我還當你是哥們兒,你怎麽能對夢夢大打出手?平日裏,我當你們隻是小打小鬧,夫妻不都是床頭打架,床尾和,你可倒好,她身上那些傷,你敢說不是你打的嗎?”許澤毅頭一次在他的麵前展現了自己的兄長風範。


    “如果不是盛方宸對夢夢做出那樣的事。我們何苦鬧到如今的地步?我是許家的女婿,自然是愛夢夢。但我如何咽的下這口氣?現在盛方宸的人到處打聽我的下落。現在不是追究是非對錯的時候,而是一致對外,別忘了,我們的敵人是盛方宸。”陸齊瑞摁住他的肩膀,把之前發生的事重新複述一次。


    不等許澤毅深究,他便開始細數盛方宸對許家的所作所為——“許家倉庫的失火,你被蔡嶽城的人關押,你們許家在北平的那些損失。你以為都是誰的傑作?更別說,他對夢夢做的那些事.........”


    許澤毅一直以來玩世不恭,從不操心生意和家裏的事,今日聽到他的那番言論,醍醐灌頂,仿佛強行的把他從紙醉金迷的生活中拽出來,讓他直麵現實。


    他的憤怒被陸齊瑞點燃,儼然忘了自己原本的目的,他腦子一熱,就被人當作槍使。陸齊瑞發現他的仇恨轉移,趁熱打鐵,慫恿他去報複盛方宸。


    他一掌拍在方向盤上,無奈的說著:“你都拿他沒辦法,我又能怎麽做?”


    陸齊瑞靈機一動,湊近道:“話雖如此,但他也有弱點。聽說,沈穆瑤最近經常去探望夢夢。我們可以在她的身上討伐回來.........”


    “你的意思是?”許澤毅瞠目結舌的望著他。心裏卻開始搖擺不定,他確實恨盛方宸,但不至於連累旁人,尤其是她,且不說他們從小一起長大,而且,到現在為止,她在許宥祖的心裏仍是不可撼動的存在。


    陸齊瑞從口袋裏拿出一瓶藥遞給他,指使道:“找機會去杏花樓吃個飯,把這藥摻進去,讓她喝下。剩下的我來安排,到時候,我想辦法去把盛方宸的人被支開,你把她交給我就行。”


    見他猶豫不決的模樣,陸齊瑞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義憤填膺的說:“都現在這種時候,你還考慮什麽?沈穆瑤把你們許家攪得天翻地覆?她和盛方宸,沒有一個是無辜的,要不是她,你們許家也不至於淪落到如今的地步。”最終,他在陸齊瑞的敲打和鞭策下,還是應允了這個提議。


    國際形勢越來越緊張,就連租界裏,也是各方勢力盤踞,能穩定的在戰火中生存的那些人,非富即貴。蔡嶽城正在謀劃自己的出路,已經做好了隨時移民的準備。正巧在這個節骨眼兒,他曾經的一位故人,因戰亂原因,從蘇聯回到上海,借住在此。


    由於戰爭的原因,她的信遲遲沒有落到蔡嶽城的手裏,導致她回到上海的第一天,就被一夥賊人盯上。她年紀看上去不過才二十五六,打扮卻已經非常成熟,戴著一頂深紫色禮帽,穿著棕色的格子洋裝,塗著赭紅的指甲,眉毛勾畫的纖細黝黑,朱唇輕啟,給人一種熱情奔放的感覺。


    她提著行李箱,不緊不慢的走下輪船,深吸了一口氣,調整好狀態之後,便向前走去。但她那身打扮,卻引起了別人的惦記。那夥人兒,趁著人流紛湧,擠上前去,撞掉了她手裏的行李箱,裏麵的東西散落一地,那人趁亂搶走了她的錢包。


    那夥人原以為已經得手,便放鬆警惕,和同伴找到巷子裏,準備就地分贓。殊不知,她收拾好行李箱,便立即追了上去,衝著巷子口喊道:“東西還我。”她並沒有表露自己的真實身份,並不想將事情鬧大。


    話音剛落,她的身後便被另一夥人圍堵,橫豎都逃不過與他們較量,索性把行李箱放到一旁,展開架勢,準備與他們大打出手。搶她錢包的那夥人嬉皮笑臉的,不但沒有把東西還給她,反而在光天化日之下調戲她。


    誰知,他剛一伸手,就被那女人扣住了胳膊,順勢來了一個過肩摔。剩下的幾個男人麵麵相覷,全部衝了上去,想要給她一個教訓,可是接連被她摁倒在地。


    盛方宸的車子途經此處,被巷子裏的動靜吸引,不經意瞥到,一個女人正在和一群男人搏鬥,頗有欣賞的意味。他看著她的拳腳和身形,雖算不上有章法,但對付普通人綽綽有餘。


    雖然那幾個歹徒身手一般,但對方人多勢眾,她身後的一個男人,從懷裏掏出刀子,正打算趁其不備刺上去。盛方宸從袖子裏拿出一個刀片,衝他甩去,為她解決了這個後患。


    巷子裏的人同時望了過去,大家看見盛方宸之後,紛紛逃之夭夭,不敢再做停留,唯有那個女人,拍了拍身上的灰,撿起地上的錢包和行李箱,朝他走去。


    她從容不迫又不失禮貌的走到車邊,對著他說了一句‘多謝’。隨後,又打量了一番他的模樣,卻沒有再深入交談,便去路邊叫了一輛黃包車,匆匆離開此處。


    盛方宸對她的身份頗感興趣,在上海,有身手的女人雖然也見過不少,但她與以往那些女人不同,她不像那些冷麵殺手或者軍方間諜,更像是一個不拘小節的練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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