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在空中的葫蘆法器吐出最後一口黑砂,終於不堪重負,由內向外龜裂開來,崩碎一地。


    瘦削道人手持長劍,當前跟甲山盜和十數邪修首無聲對峙。


    他護著三個還能喘氣的野家族人且戰且退到事先準備的一處密道中,又開了數處之前設好的暗器阻敵。


    可這些凡人手段根本奈何不得外間的邪修們,他們如跗骨之俎一般緊緊黏在瘦削道人一行人身後,根本甩脫不掉。


    “晦氣!”一個提溜著一串人頭的邪修從野家修士的居所中出來,一路小跑著來到甲山盜首跟前搖搖自己的腦袋,令後者氣得叫罵出聲。


    “怎麽什麽值錢物什都沒有的!”甲山盜首麵露不善。


    這趟買賣,傷的殘的且先不算,光自家人可都折了四個。似他們這類悍匪不太怕死人,可人死了偏又什麽東西都沒搶回去?這可怎麽交待?


    “姓趙的說是要防著有人來襲,實際上是讓乃公帶著兄弟跟這些野家人搏命。哼哼,怕是巴不得乃公死在這兒才幹淨吧。還剩二十多人,他姓趙的想自己一人全收編了,怕不是整個咼縣都沒幾個比他鬼馬梟名頭更盛的寨子了。娘的,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想到此處,甲山盜首猙獰一笑,可你這算盤也要乃公真死了才能打得響。


    這個野家家主的確有些手段,若是擺開陣勢,正經搏命,自己未必可以取勝。可他現在得用自己的命保別人的命呢,耗也把他耗死在這兒!


    “嗞。”瘦削道人身後一個稚嫩的野家少女,哆哆嗦嗦地廢了好半天勁,才把靈決掐對。


    甲山盜首身旁的黑齒邪修邀功似的迎上來伸出皮盾符器向前一擋,少女使出的那道水箭術即濺成無數水花,未見得對那麵皮盾符器造成了什麽損傷,反倒把甲山盜首法靴上染的血漬澆幹淨了些。


    “還沒老子一泡尿來得厲害。”有不要臉的邪修站在少女對麵突地笑道。


    “哈哈,也沒老子的鳥來得厲害。”


    “徐三兒你慣會吹牛,誰不知道你是個落地就濕腳的玩意兒。”


    “姥姥!待會兒老子就讓你嚐嚐。”


    “給他嚐個什麽,先讓前頭那小娘開開葷!”


    “是極是極,到時候我先...”


    汙言穢語頓時充斥在戰陣之中,苦戰多時的邪修們的士氣在談笑中漸漸恢複。


    瘦削道人身後的野家少男少女們眼眶中隱有淚花閃爍,道人握劍的手開始微微顫抖,此刻他靈力透支,渾身筋脈痛得似遭了刀割火燎一般。


    “真的太累了,還不如死了來得爽快!”


    甲山盜首抽出人群,抬手揮出數道刀罡,瘦削道人強打精神才禦使飛劍盡數攔下,才方得片刻喘息,卻在心下一想,這是久守必失之局。


    正要提劍搶攻,眼前卻開始恍惚,雙腿一軟,差點就要一頭栽倒下去。瘦削道人暗道不好,心知這是自己已到了油盡燈枯之時,猛地一咬舌尖,這才精神稍震。


    順著已經傾斜的身子將劍鋒擰腕一轉,便削在了一名貪功冒進的邪修腋下,隨後也不理會邪修慘叫,隻把滿口的舌尖血朝著急趕來救的甲山盜首照臉噴出。


    甲山盜首也是廝殺慣了的狠角色,狹目一瞥,想也不想,運足靈力揮刀斬去。


    兩者相撞,刀身竟隻能將那道血箭微微帶偏,甲山盜首眼中露出意外之色,輕咦了一聲,於是不敢怠慢,又把綠釉省油燈端出,橫在其麵前狠狠一吹。


    誰知向來是甲山盜首依仗的這股湛藍火焰居然也沒能奈何得了血箭,非但煉化不了,連遲滯一番都未曾做到。


    血箭去勢不減,割開藍火疾速飛馳到甲山盜首麵前半尺,嚇得此賊一聲驚呼,暗道聲“遭了”,動作不慢,忙又掏出一麵彩繡錦緞傘挺在身前撐開。


    “啪”,血箭撞在錦緞傘上,一件少見的中品防禦法器居然在與血箭接觸的瞬間便被腐蝕出一個腦袋大小的大洞。


    “噗”,甲山盜首眼見一道血光透過錦緞傘中間空當,穩準地刺在自己左胸。


    “可惜。”瘦削道人慘笑一聲,若自己還存二分靈力,這一劍必能刺穿此賊的內甲。


    “狗賊!”瘦削道人用盡最後氣力,持劍點在上來賺便宜的一個邪修咽喉。


    甲山盜首驚魂未定,他被那道血箭震得暫時失了思考,也未來得及對身前剛出爐的邪修屍體感到憤怒。他隻本能棄了身前錦緞傘,衝到近乎已無生氣的瘦削道人身前,眼神麻木地伸手抓住後者的發髻,順勢提刀一抹,再用力一扯。


    甲山盜首將道人的頭顱提過頭頂,用道人頭顱殘存的熱血將他澆個通透,他也一點點從失魂落魄的狀態安定下來。


    鮮血一滴滴的從甲山盜首被浸濕的發髻滑落臉上,似是進了甲山盜首的眼睛,染出了一雙血眸。他這幅凶相,將他身後跟隨的一眾嘍囉都駭得駐足停下來。


    眼見著支撐野家的梁柱在此刻轟然倒下,三個垂死掙紮的少年修士慟哭聲響起,更激得邪修們凶性大發。


    甲山盜首提刀正待上前將這幾個少年結果,身後忽然又傳來金鐵交擊之聲。


    他是個殺伐果斷的性子,知道不管來得是不是惡客,總之先將這幾個少年幾刀了賬總不會錯。


    正提刀要砍,可劍氣破空之聲卻越傳越近,實在心頭慌了,便下意識忍不住地回頭去看。


    身後跟隨的嘍囉裏有幾個性子急的,也盡是如此,皆禦起防禦法器,小心挪回密道口去看。膽子小的則是早早將各自法器支好,把符籙拿在手中攥緊,戰戰兢兢地護好自身。


    這兩者間的區別並無太多,便見從密道口方向有一道熾紅劍網刮破無數碎石法器撞來,隻是瞬息間,劍網伴隨著碎肉法衣,夾雜著慘叫喊聲砸落地上。


    甲山盜首還未見來人,就看到離密道口近些的嘍囉們死傷一片,當下驚怒交加。


    這時走進來一個麵如冠玉的持劍男子,他先朝半臉震怖、半臉暴怒的甲山盜首微微點頭,以表禮貌。也不待一手還提著人頭的後者有什麽反應,蔣青再抬手揮出三道青芒,輕易地劃開了甲山盜首已經殘破的彩繡錦緞傘。


    後者隻覺頭顱一輕,就從空中看見了自己沒有腦袋的身子被分成兩截,剛想喊痛,卻發不出聲,隻覺得整個身子被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他好像看見了一個眼含淚光的野家少年,尖嘯著拿著一把短匕符器插進了自己的眼眶一通亂攪。


    “小子夠狠,是個殺人的好苗子。”甲山盜首彌留之際,在心頭默默讚了一聲,離了身子的腦袋還瞪著一雙凶目,隻是再聽不到任何聲響。


    “就在這裏好好待著。”蔣青隻跟涕泗滂沱的三個野家少年交代一番,幾劍了結了在場還在喘氣的邪修,轉頭即走。


    外頭那趙古不是易於之輩,還有著一群嘍囉幫忙,脫離主戰場的蔣青擔心得很,也不知三個師兄能否撐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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