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阿麥一臉驚愕,“不是說要讓我去剿匪嗎?”


    自從幾天前商易之隻把她一人留在大營裏,阿麥就已覺得奇怪,可怎麽也沒想到商易之會命她隨他一起回京。


    徐靜其實也沒料到商易之會突然決定讓阿麥跟著一起回京,否則他也不會向阿麥透露要讓她去剿匪的事情,今天聽到商易之如此安排,他也是心中疑惑,不過這些卻不能說與阿麥知道,於是隻是笑道:“你營裏的軍官有一半都得臥床,還如何去剿匪?隻得換了別的營去了。”


    “我營裏軍官一半都臥床還不是被元帥打的?”阿麥氣道,她心中念頭一轉,遂目不轉睛地盯向徐靜,暗道莫不是這老頭又有什麽倒黴差事給她?


    徐靜被她看得發麻,隻得收了臉上的笑容,老實答道:“好吧,這是元帥的意思,我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打算。”說完他又仔細打量阿麥,反倒又把阿麥看得渾身不自在了,這才問道,“阿麥,你我二人同時投軍,雖稱不上知己,但關係畢竟不比他人,你和老夫說句實話,你現在對元帥可是有情?”


    阿麥被這個問題驚得差點從床上滾下來,待了半天才反問道:“你怎麽不問問我對先生可是有情呢?”


    聽阿麥如此回答,徐靜反而放下心來,笑道:“既然無情,那你就聽老夫一言,和元帥回京隻有好處,沒有壞處,哪怕是一起見見那盛都的花花世界長長見識也好。”


    “長見識是不錯,可是我第七營怎麽辦?”阿麥自言自語道,“掌兵半年,毫無建樹,以後如何服眾?”


    徐靜笑而不答,隻輕輕地搖了搖頭。


    八月十九,唐紹義離開江北大營,前去準備給北漠人的“周年大禮”。阿麥鞭傷未好,卻仍是一身戎裝為他送行。唐紹義辭過商易之和徐靜,眼光隻在阿麥身上掃了一下便翻身上馬,提韁欲行間卻見阿麥走了上來。唐紹義心中情緒起伏,麵上卻不敢帶出分毫來,隻靜靜地注視阿麥。


    “大哥。”阿麥仰臉,看著馬上的唐紹義伸出手。


    唐紹義會意,在馬上俯下身和她握拳相抵。


    阿麥手上用力,囑咐道:“多保重!”


    唐紹義重重地點頭,嘴角微抿,眼中卻透露出難掩的歡喜來。


    阿麥鬆開手,退後幾步看著唐紹義帶隊漸漸遠去,待再轉回身來時,商易之等將領都已離開,隻剩下徐靜還站在原地瞅著她樂。


    阿麥沒有理會,徑自從他身邊走過,倒是徐靜在後麵緊跟了幾步,笑問道:“阿麥啊阿麥,你是不是鞭子還沒挨夠?”


    阿麥停下轉頭看他,淡淡對道:“本就無私,何須扭捏?”


    徐靜反而被她噎得一愣,待要再說話時,阿麥卻已經走遠,隻好自言自語道:“阿麥,阿麥,你將軍沒做幾天,倒做出氣勢來了,有意思。”


    八月二十九日,商易之經柳溪、澤平一線出烏蘭山脈,由張生領一千騎兵護送直至宛江上遊渡口宜水,商易之棄馬登船順宛江東下。


    一人宛江,眾人提了多日的心均放了下來,商易之也脫下戎裝換回錦袍,不時站在船頭欣賞著宛江兩岸瑰麗的景色。阿麥已換回了親衛服飾,看著這身熟悉的黑衣軟甲,阿麥不由得長歎了口氣,自己拚死拚活地掙了個偏將營官,誰料商易之隻一句話就又把她打回了原形。因不願和商易之打太多照麵,阿麥除了當值很少露麵,每日隻待在艙中翻看那本《靖國公北征實錄》,倒也頗得樂趣。


    就這樣混了幾日,這日一早,阿麥正在艙中休息,卻有親衛過來傳信說元帥要她過去。阿麥不知商易之尋她何事,連忙整衣出艙。待到甲板之上,卻見商易之正站在船頭望著江北出神。阿麥輕步上前,正猶豫是否要出聲喚他時,突聽商易之輕聲說道:“那就是泰興城。”


    阿麥聞言一怔,順著商易之的視線看過去,果然見到了在晨霧之中若隱若現的泰興城。


    泰興城,地處江中平原南端,和阜平南北夾擊宛江互為依存,跨越宿襄兩州,控扼南北,自古以來為兵家必爭之地。一旦北漠攻下泰興阜平,不但江北之地盡失,北漠人還可以順江東下,直逼南夏京城盛都。


    難怪北漠小皇帝會如此按捺不住,不顧朝臣反對非要親自指揮攻夏之戰。阿麥暗道。


    “也不知周誌忍的水軍建得如何了?”阿麥出聲問道。


    商易之聞言側頭看了阿麥一眼,淺淺笑了笑,答道:“北漠人雖騎兵精銳,卻不善水戰,周誌忍若想在數月之內建立起一支和我南夏實力相當的水軍,如同癡人說夢。”


    “可周誌忍這次並不著急。”阿麥說道,這一次,周誌忍很有耐心,挖溝築城,重兵重圍,甚至還開始籌建水軍以截斷泰興與阜平之間的聯絡。


    商易之臉上的笑容漸斂,他沉默良久,突然轉頭問阿麥道:“那本書可看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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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麥不知商易之的話題怎麽又突然轉到了這上麵,隻得點頭道:“已是看完了。”


    商易之卻不再言語,轉過頭去繼續看著江麵出神。阿麥猜不透他的心思,便幹脆也不再出聲,隻默默地站在他身邊一同看著遠處的泰興城,那被北漠人已經圍困了近一年的江北第一大城。


    親衛過來請商易之回艙吃早飯,阿麥自知以她現在的身份不可能和商易之同桌吃飯,便很有自知之明地去船上的廚間去尋吃的。待吃過了早飯,阿麥剛回到自己住處,商易之便讓親衛又送了一摞書過來,阿麥一一翻看,見不過是《孫子兵法》、《吳子》、《六韜》等尋常的兵書,均是在父親書房裏常見的,隻不過當時都是在陪著陳起讀,而她從未仔細看過。


    阿麥笑著問道:“元帥可有什麽交代?”


    那名親衛連忙躬身答道:“沒有,元帥隻是吩咐小人給麥將軍送過來。”


    “哦。”阿麥心中不禁納悶,回頭見那親衛還垂手立在一旁等著她的問話,阿麥又笑道,“現在咱們身份相同,萬不可再稱將軍,叫我阿麥即可。”


    那親衛連說不敢,阿麥隻笑了笑,沒再堅持。


    自那以後,阿麥露麵更少,每日隻是細讀這些兵書。她幼時見著這些東西隻覺得枯燥無味,更不懂陳起為何會看得那麽專注,而如今從軍一年,再細細品來才漸覺其中滋味。


    不幾日船到恒州轉入清湖,水麵更廣,水流更緩,商易之也不著急,隻吩咐船隻慢慢行著,遇到繁華處還會停下船來遊玩兩日。那一直跟在後麵的禮部官員也不催促,反而時常過船來與商易之閑談,兩人品詩對詞倒是很投脾氣,阿麥卻在一邊聽得是頭昏腦漲,如同受刑一般,到後來幹脆一聽說那官員過來她就直接與他人換值,躲開了事。


    這一日,又是阿麥在商易之身邊當值,見那官員又過船來找商易之,阿麥奉上茶後正想找個借口躲出去,卻聽商易之邀那人對弈,阿麥眼中不禁一亮,便也不再尋什麽借口,隻侍立在一旁觀棋。


    商易之和那官員棋藝相當,兩人在棋盤上廝殺得激烈,阿麥便也看得入迷,其間商易之喚阿麥添茶,直喚了兩三聲才喚得阿麥回神。阿麥連忙重新換過了茶,她見商易之已是有些不悅,本不想再觀棋,可卻又舍不得這精彩的棋局,隻好又厚著臉皮站在一旁。


    誰知一局未完,商易之麵上便帶了些倦色,那官員何等靈透的人物,見此忙找了個借口告辭離開。阿麥心中大叫可惜,跟在商易之身後送那官員出艙,回來時卻聽商易之似隨意地問她道:“你會下棋?”


    阿麥誠實地答道:“會些。”


    商易之緩步走到棋盤前,輕聲說道:“那陪我下一盤。”


    阿麥沒想到商易之會邀她下棋,不覺微愣。商易之已跪坐在席上,微揚著頭看著阿麥。阿麥剛剛看他們下棋便已是手癢難耐,現聽商易之邀她,竟鬼使神差般在他對麵坐下,和他對弈起來。


    阿麥幼時曾隨母親習棋,除了流浪的這幾年顧不上這個之外,也算是對棋癡迷,隻可惜她母親自己便是個臭棋簍子,教出個阿麥來自然也就成了臭棋簍子。果然不過一會兒工夫,商易之便隱隱皺了皺眉,待棋至半中,他更是忍不住低聲說了句:“臭。”阿麥臉上一紅,偷眼看商易之,見他臉上並無不耐之色,隻覺心中略安,便把心思都用到了棋局之上,可即便這樣,到最後還是被商易之殺了個片甲不留。


    見阿麥麵帶不甘之色,商易之倒是笑了笑,說道:“若是不服再來一局。”


    阿麥點頭,兩人收整了棋盤重新殺過,可結果仍然和上局一樣,隻不過阿麥輸得更慘。阿麥怎肯服氣,兩人便又再下,阿麥求勝心切,白子冒奇險孤軍深入,卻被商易之的黑棋重重圍住,眼看已陷絕境,阿麥心中漸急,不知不覺中便露出了本來麵目。她思量半晌落下一子,商易之輕輕笑了笑,拈起黑子便要落下,誰知阿麥卻突然擋住了他的手,耍賴地連聲叫道:“不算,不算,這個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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