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底,迫於北漠的壓力,南夏宣布江北軍為叛軍,不過卻不肯出兵征討。麵對著北漠使臣的詰責,南夏官員雙手一攤滿臉無奈: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這都是管不了的事!江北軍不聽話要造反,我們也沒辦法不是?青州既然劃給了你們,你們就自己去打下來便好了,你們不是在武安還屯了好幾萬的兵嗎?有殺將常鈺青在,什麽城打不下來啊!


    北漠使者被南夏官員這無恥的嘴臉氣得青筋直跳,恨不得上去先抽他一頓再說。不過做使臣這個行當,最最忌諱的就是和人動手,於是隻能強自忍住了,轉回身來把情況奏報北漠朝廷。


    待身在武安的常鈺青等人得知消息的時候已是十月,常鈺宗還未說什麽,那輩分年齡最大的常修安卻是跳著腳罵了起來,“他奶奶的!南蠻子這不是耍咱們玩嗎,說是將青州割給咱們,現在卻被他叛軍占著,還讓咱們自己去打,那還簽個狗屁的和約啊!這群南蠻子,你們等著,等老子把青州打下來了,非順道把冀州也一塊收拾了不可!”


    見三叔如此激動,常鈺宗反而不好說什麽了,隻拿眼去瞄常鈺青,問道:“難道江北軍來青州真的是南蠻子朝廷早就商量好的?”


    常鈺青想了想,搖了搖頭,輕笑道:“未必。”


    常修安與常鈺宗叔侄兩個卻是不解。常鈺青見他二人均是一臉疑惑之色,隻得又解釋道:“若是他們早就商量好的,商易之回朝後就不會如此遭打壓了。”


    常鈺青說得不錯,商易之回去之後便遭到了皇帝齊景的懷疑猜忌,一直未得起用。林相一本奏章更是直指商易之暗中縱兵謀反,將剛回盛都的商易之置於了風口浪尖之上。


    首先,江北軍算是商易之建立起來的軍隊,即便商易之已經脫離江北軍,可是難免有千絲萬縷的聯係。其次,若是衛興帶兵反叛倒也罷了,可這次卻是那麥穗一刀將衛興給殺了之後擁兵造反,明擺著是不肯承認衛興這個元帥。再次,江北軍反出泰興之後哪兒也沒去,而是直奔青州,而青州代守將薛武也是大開城門將江北軍迎了進去。青州是哪兒?青州是商易之戍守過的地方!


    別的暫且不說,僅這三點,齊景就不能不疑心江北軍的反叛有商易之的指使。唯有一點讓他想不透的是,商易之為何要這樣做?為何做了之後還要回到盛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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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景一時也有些疑惑,不過他這裏還未將商易之如何,商易之的母親盛華長公主那裏卻是先動手了,直接拎著商易之入宮覲見。待見到了齊景,長公主嬌滴滴的一個人物,隻一巴掌就把兒子拍得跪倒在了齊景麵前,然後哭哭啼啼地向齊景求道:“皇上替我管管這個小畜生吧。”


    齊景見長公主突然來了這樣一出,隻得詢問是怎麽回事,長公主這才哭訴道:“那江北軍去青州竟然是這小畜生給出的主意,而且還給青州的薛武寫了書信,讓他開城門放江北軍進去。”


    齊景眉梢一挑,冷眼看向商易之,寒聲問道:“此事當真?”


    商易之身子跪得筆直,滿臉倔強之色,抬頭望向齊景,朗聲答道:“韃子非逼咱們連青、冀兩州也割了,臣心中實在不忿,正好衛興私下尋臣來問和談之事,臣和他說了幾句。衛興也是對韃子恨之入骨,我們兩人核算了半日便想了這麽個法子,假意將青州割給韃子以滿韃子貪欲,待和約簽訂之後,江北軍裝做不聽號令反出泰興,然後占據青州與韃子對峙。到時候我朝中隻推脫江北軍是叛軍即可。就這樣,我還給薛武寫了封書信交給衛興。”


    “那為何又殺了衛興?”齊景問道,麵色雖平淡無波,聲音中冷意卻沁人心骨。


    商易之終低下頭去,低聲答道:“我也不知道,江北軍反出泰興本是我和衛興兩人合謀,一個不好落入別人眼中便是謀逆的大罪,我二人不敢讓他人知曉,便商議隻等我回盛都後密奏皇上。誰知我人一到盛都卻聽到衛興被那麥穗所殺的消息,我一下子就懵了,又想到我寫給薛武的那封書信,忙派人去青州傳信,誰知還是落在了麥穗後麵。”


    齊景半晌沒有動靜,隻默默地打量著商易之。剛才一直沉默的長公主忽又用帕子捂著嘴哭了起來,邊哭邊道:“皇上,我這輩子就得了他這麽一個孩兒,難免對他嬌慣了些,沒想到這小畜生竟做下這樣滔天的錯事來。不但死了衛興,就連林賢的獨生兒子也被那麥穗殺了,林賢本來就瞧這小畜生不上,若是知道了必是要拿他償命的。偏生這小畜生犯的又是誅九族的謀逆大罪,可憐他老子商維一生為國,竟要被這小畜生連累了。”


    齊景不禁皺眉,訓斥道:“商將軍一直在雲西平叛,勞苦功高,怎會受他拖累!”


    長公主卻是覺得委屈,不禁哭道:“皇上,這都怪你和父皇,當初我便不想嫁商維這個武人,你們偏生要我嫁,我當時若是嫁了那個狀元郎,怎會生出這麽個好鬥成性的小畜生來!”


    齊景被長公主的胡攪蠻纏搞得哭笑不得,隻得嗬斥道:“這都什麽話,你當你還是小姑娘!”


    長公主用帕子抹著淚哽咽不言。商易之卻突然說道:“皇上,我與薛武送信,告訴他實情,叫他反了麥穗歸順朝廷可好?”


    “不可!”齊景當即否定道,他背著手在地上來回走了兩趟,這才停下身來盯著商易之說道,“此事雖是你莽撞了些,不過卻也是一心為國。朕知你這片苦心,此事以後不可再提,否則朕也無法保你。”


    “那青州怎麽辦?”商易之問道。


    齊景略一思量,沉聲答道:“先讓那江北軍占著也好。”


    長公主見齊景不再追究此事頓時大喜,連忙扯著商易之謝恩,隻保證回去後定會好好管教自己兒子。齊景心中對商易之的疑心盡去,一想有商易之謀逆的把柄捏在手中,連帶著對遠在雲西的商維的忌憚也小了許多。


    沒過幾日,長公主又再次入宮,這次卻是來為商易之求親來的,求的不是別人,正是當今皇後的嫡生公主。齊景先是愣了愣,然後暗藏在心中二十多年的那塊石頭終於落地。不料長公主前腳走,皇後後腳就來求見皇帝,然後二話不說就給齊景跪下了,死活不肯將女兒嫁給那風流成性的商小侯爺。


    於是,長公主與皇後姑嫂兩個的鬥爭正式拉開了帷幕,這讓齊景很是頭疼,左右權衡了許久,終是受不住皇後整日在他麵前哭哭啼啼的,隻得拒了長公主的求婚。同時,為示安撫,不顧林相的反對任命商維為雲西兵馬大元帥,同時命林相的外甥江雄為副帥以做牽製,命商維與江雄二人合力平叛。


    盛都的鬥爭熱火朝天,同時,青州城裏也是一派嶄新氣象。江北軍與青州軍的合編順利完成,阿麥自任江北軍將軍,任命薛武為江北軍左副將軍,原江北軍步兵統領偏將莫海為右副將軍,原江北軍騎兵校尉張生任騎兵統領,原江北軍步兵第七營校尉王七升為步兵統領,掌管糧草軍需的軍需官則落到了李少朝的頭上。除了這幾人,不論是跟著阿麥一同前來青州的江北軍中諸將領,還是原薛武手下的青州城守將,都被量才而用,受到了妥善安置。


    軍中上下都很滿意,青州城內一片和諧。


    十月十五日,無風,天氣晴好。青州城西的官道上急急地跑著一輛青篷騾車,駕車的是個三十多歲的黑臉漢子,穿一身黑色粗布的短裝,一手執韁一手執鞭,筆挺著身子坐在車前,不時地揮動鞭子催趕車前的騾子,將車趕得飛快。


    騾車一直疾行到了青州城下,城牆上的守兵探出頭來大聲喝問:“來者何人?”


    那黑臉漢子這才喝住了騾馬,卻未回答守兵的問話,而是跳下車來衝著車內說道:“先生,到了。”


    車內的人沒說話,過了片刻從車廂內伸出隻手來撩開車前的棉簾,細細打量城門上那筆力遒勁的“青州”二字,過了半晌才有些不確定似的問道:“這就到了?”


    那黑臉漢子替車內的人掀著車簾,點頭道:“到了,先生。”


    城牆上的士兵見下麵的人沒有應聲,幹脆將箭尖對準了那黑臉漢子,叫道:“再不說話就放箭了!”


    那黑臉漢子聽了這話卻不以為意,隻抬頭瞥了一眼城上,仍是對著車內人問道:“先生,可是要表明身份進城?”


    車內人稍一思量,答道:“不用,就說來尋阿麥的吧。”


    黑臉漢子恭敬地應了一聲,放下車簾,轉身對著城牆之上喊道:“俺們是來尋麥穗,麥將軍的。”


    城牆上的守兵一聽說是來尋麥將軍的,忙收了弓箭,派人去叫當值的城門將。不一會兒的工夫,張生的身影出現在城牆之上。他隻看了一眼城下的青篷騾車,麵上便露出又驚又喜的神色來,忙叫了身邊的親兵去向阿麥報信,自己卻快步往城下走來。


    城門外的吊橋緩緩放下,張生親自從城內迎了出來,對著車裏的人恭聲喚道:“先生。”


    車內人淡淡地應了一聲。


    張生笑道:“先生總算是到了,麥將軍已經盼望先生多時了。”說著向站立在車旁的黑臉漢子點了點頭算是招呼,又從他手中接過韁繩來,一邊趕著車往城裏走,一邊回身對著車內的人繼續說道,“麥將軍算著先生就是這幾日到了,在城門處連守了幾日,偏趕上今天有軍議要主持,這才離了這兒。末將已經叫人去通知麥將軍了,怕是過不一會兒,麥將軍就要來迎先生了。”


    話音剛落,街道的另一頭已響起嗒嗒的馬蹄聲,就看見阿麥帶著幾名親衛從遠處縱馬而來。阿麥一馬當先,直疾馳到騾車前才急急勒住了馬,身姿利落地從馬背上躍下後徑直跳上了騾車,撩開車簾衝著車裏叫道:“徐先生!”


    車中的徐靜難掩疲憊之態,表情卻是有些無奈,習慣性地用手捋了捋下巴上的山羊胡子,與阿麥說道:“阿麥,你好歹也是獨掌一軍的人物了,怎的不見一點大將的沉穩之風!”


    阿麥幹笑了兩聲,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徐靜,答道:“這不是見著了先生高興嘛!”說完轉身吩咐眾人直接回城守府,自己則是鑽入了車內,在徐靜對麵盤腿坐了下來,問道,“先生一路還順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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