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蘭小區,穀子乙家中。


    穀淩的臉色並不好看,但還是極力擠出微笑。


    兩人同坐在沙發上,穀子乙正在回複葉陽發來的消息,穀淩在削著蘋果。


    “小乙,感覺考得怎麽樣?”


    “感覺挺不錯的。”穀子乙放下手機,接過穀淩削好的蘋果。


    話到嘴邊,卻如鯁在喉,穀淩猶豫了許久。


    還是說吧,她忐忑問道:“小乙,你想去中都上大學嗎?”


    穀子乙早就料到穀淩的話。


    而且很久之前,她就知道自己不得不麵對這個選擇,但自己已經做了決定。


    “媽,怎麽了?今天找你的人是不是我爸?”


    “不是,是你瑜英姑姑,她特意從中都來寧城見我。你爸應該不知道這事。”


    “那瑜英姑姑和你說了什麽?”


    “她說你現在馬上要上大學了,希望你能到中都念書,然後出國深造。”


    穀淩知道,就算女兒考不上中都大學,以孔家的實力,進中都大學也是輕而易舉的事。


    更何況這孩子學習很好,靠她自己,應該沒有什麽問題。


    穀淩聲音有些啞,像是被蒙上一層霧氣,低低沉沉。


    穀子乙咬下一口蘋果,馬上調整好狀態又是嬉皮笑臉道:“媽,我哪裏都不去。我就陪著你。”


    “小乙,你跟著媽媽這些年已經吃了不少苦,是媽媽對不起你。”


    誰又不想自己的孩子能夠受到最好的教育呢?


    中都是個讓穀淩傷心的地方,當年自己毅然決然離開,又不想穀子乙獨自一人留在中都。


    雖說她姑姑對子乙百般疼愛,自己也想狠心將她留下,但當離開時看到她哭喊著追趕自己的可憐樣子,隻覺得心痛到窒息。


    帶子乙來寧城是對是錯自己也無法判斷,或許說是自己害了她。


    可當時隻覺得她不能沒有媽媽在身邊。


    穀淩再也無力支撐自己崩壞的情緒,眼淚如珠,滾落在臉龐上。


    此時她更像個失落的孩子般無助。


    穀子乙心疼穀淩,穀淩性格要強,從不接受孔瑜英的資助。


    這些年來就靠小吃街的米粉攤賺取一點微薄收入。


    穀子乙三年高中的花費更是穀淩一碗粉一碗粉炒出來的,她又怎麽會覺得穀淩對不起自己呢?


    穀子乙不停用手去擦穀淩的眼淚:“媽,不哭不哭,哭花了臉就嫁不出去了。”


    “你這死丫頭。”穀淩被穀子乙這句話成功逗得哈哈大笑,娘倆又在沙發上嬉笑打鬧起來。


    “媽,明天你得多備點米粉,今天小吃街好多人呢,明天我給你打下手。”


    “是啊,明天咱們小吃街要開始舉辦活動,我差點把這事給忘了。”


    “還有就是葉陽說要和我合夥在小吃街創業。”


    穀淩本還想說兩個小屁孩創什麽業?但一想到是葉陽,這孩子的頭腦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所以他說的話應該不是鬧著玩的。


    “真的呀,那你們準備賣點什麽?”


    “葉陽說了賣串串香,他還取了個名字叫什麽……”


    穀子乙努力回憶著葉陽給自己說過的名字:“我想起來了媽,葉陽說叫海裏撈。”


    …


    寧城東騰大酒店。


    孔瑜英身著華麗真絲睡袍,悠閑地搖晃著手中的紅酒杯。


    她坐在東騰大酒店唯一一套總統套房的高空露天露台上吹著晚風。


    撥出電話,對方接起的速度很快……


    “哥,我已經見到淩姐了,但子乙沒和淩姐一起過來。”


    晚上和穀淩在東騰大酒店的vip包房裏見了一麵,孔瑜英還特意備上一桌高級晚宴,隻可惜穀淩從進入到交談結束離開,兩人都沒有動過筷。


    電話那頭中年男人的聲音低沉有力:“阿淩怎麽說?”


    “淩姐說她會給子乙轉達我希望子乙去中都的提議,但她不會幹涉子乙的決定。”


    “知道了,讓孩子自己決定吧!你明天多拍幾張子乙的照片帶回來,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她了。”


    “知道了哥,明晚我先去趟台野,處理台野分公司的事情,後天一早飛中都。”


    男人停頓了幾秒又開口道:“還有……她娘倆還住在原來老書記那屋嗎?”


    他的聲音又低又輕,帶著壓抑的情緒,冷冰冰的,又像是顫抖的哭腔。


    “嗯,王輝一直住在他們對麵,我之前就已經安排好的,讓他有什麽情況隨時和我匯報。”


    “嗯,知道了,告訴王輝照顧好她娘倆,就這樣吧!”


    男人掛斷電話後,孔瑜英抬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她看著此時燈火輝煌的寧城想起了往事。


    自小父母雙亡,那時候她和哥哥孔瑜東初來寧城,是在老書記穀柏的資助下才能完成學業。


    穀柏和父親孔良平是一起扛槍上過戰場的過命之交,當年父親犧牲,母親病逝。


    那時候穀柏任寧城市委副書記,不忍她兄妹斷了前程,便從鄉下接來撫養在身旁。


    後哥哥孔瑜東與穀柏之女穀淩朝夕相處下互生情愫……


    兩人在眾人的祝福與見證下步入婚姻殿堂,那時候穀柏身體還很硬朗。


    結婚那天他拉著哥哥的手,眼裏含著熱淚說,他隻有這一個女兒,一定要照顧好她。


    90年代初哥哥辭去職務毅然下海,穀淩也辭去工作陪他去了南方……


    創立英東集團,兄妹倆的事業風生水起,子乙出生。


    所有的事似乎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沒曾想種種變故也接踵而至。


    穀柏病逝……


    總部遷至中都……


    哥哥入獄……


    淩姐帶穀子乙回寧城……


    自己也始終未婚,全身心接管英東集團。


    穀家的恩情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概括的,可以說是穀家給了兄妹倆重生的機會。


    而現在看著穀淩帶著穀子乙在寧城街頭討生活的一幕,說實話心裏隻覺得無比愧疚和心疼。


    有些事不願再提及,穀淩帶子乙回寧城的原因就像是壓在胸口的巨石,這些年一直讓孔瑜英喘不過氣來。


    手機鈴聲響起,孔瑜英放下酒杯接通


    “小嚴,事情辦得怎麽樣了?”


    嚴陽輝此時正在寧城名為“巴黎水世紀”的高檔會所裏享受。


    幫他按摩的高檔技師穿著暴露,另一女子更是身上隻掛了兩塊布,將切好的西瓜用叉子喂到嚴陽輝嘴裏。


    “孔總,事情已經辦妥,這塊地勢必拿下,多虧您在老領導麵前美言了幾句。”


    “行,地拿下後你的工程隊就可以直接進場。”


    英東集團的地產業務遍布整個華國,隻因去年幾個項目出了問題被限製拿地。


    寧城這塊地在孔瑜英看來算不上什麽,主要是穀淩住在那裏,她之前不是沒有提議過給穀淩換過好的房子。


    寧城宏城花園別墅項目落成時,便給穀淩留了樓王別墅,穀淩拒絕。


    隻想著通過嚴陽輝重新注冊新的地產公司,把這塊地拿下,給娘倆改善下居住環境。


    當然作為交換,到時候項目承包給嚴陽輝施工,嚴陽輝賺上幾億也是輕輕鬆鬆。


    “小嚴,你記好了,我不想聽到有暴力拆遷的事情發生。”


    嚴陽輝摸了摸喂他吃西瓜的小妹白皙的大腿:“好的孔總,您吩咐的我一定辦到。”


    掛斷電話後,孔瑜英將杯中的紅酒一口吞下,她看著遠方的玉蘭小區神情複雜。


    寧城,兄妹倆的新生地。


    這也曾是我的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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