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雖不是她親生,但對她十分敬重孝順,她的一句話就能讓某個人順風順水,也能讓某個人深陷泥潭。


    她從不插手前朝的事,但在後宮,她就是屹立不倒的大樹,最大最粗的那棵。


    多用心、多有福氣的小姑娘呀。可惜才知道她的性子。更可惜這孩子早早就被皇帝指給了老四,連婚都成了。


    不然指給她的乖孫老五多好!


    老五性子敦厚,體格健壯,幼珍純良用功,漂亮可人,若在一起準保是一對和睦夫妻。可惜啊可惜,便宜了老四。


    太後想著,讓嬤嬤去庫房取了一堆上好的筆墨紙硯賞給幼珍。


    “這些原是哀家給老五準備的,老五不喜歡讀書,每天就愛練練拳腳騎射,這些給你拿走。”她庫房裏還有很多很多筆墨紙硯,五阿哥用的少,單九格格也用不多,白放著糟蹋,不如給她的乖孫媳。


    旁邊太後的福嬤嬤想起一個事,低聲進言:“娘娘近來覺得金剛經字小看不清,不若請四福晉為您另抄一份?”


    “說的很對,快去拿來。”太後欣喜道,上了歲數眼花,抄份字大的看著舒坦。


    不多時,康熙專門命人為太後翻譯的蒙語版金剛經被取來。太後道:“珍丫頭,你辛苦幾日,給哀家抄一份字大些的。這裏有風,咱們去後殿抄。”


    太後逗貓,幼珍端坐在旁邊給她謄抄經書。


    午膳前,太後親自問她:“你愛吃什麽?”


    幼珍靦腆回:“孫媳愛吃肉,熱乎的肉。”


    “哈哈哈,好好好,今兒個你陪哀家用膳,給你擺上多多的肉。”太後說著安排下去:“把禦膳房最好的都擺上來。用心些,別涼了。”


    用膳時,太後發現幼珍比老五胃口不相上下,好像什麽吃的到了她嘴裏都變得美味無比。可惜老五自從上學,一年到頭也陪不了她幾次。而同樣養在她身邊的九格格,飯量跟個貓兒似的。幼珍這般,倒是意外收獲。


    自順治朝開始,京城興起一股以纖弱為美的風氣。在草原上長大,以健為美的太後很看不慣這些。她喜歡胃口好、看起來肉乎乎的、健康的孩子們,今日高興,難得比平時多吃了四成。


    膳後,一老一小一起在寧壽宮回廊下溜達消食,然後幼珍繼續抄佛經。


    待太後午睡醒來,幼珍還在那兒板板正正坐著抄寫。


    福嬤嬤一邊伺候太後起身,一邊輕聲道:“主子要出去轉轉嗎?方才花房送了十二盆綠菊過來擺在廊下,今兒個剛打開骨朵。”


    太後做了個噤聲的動作:“都低聲些。”賞花不著急,她要看看幼珍能坐到什麽時候。


    然後太後就發現幼珍耐性實在好。抄經書這麽枯燥的事,整整一下午,她什麽都沒抱怨。除了偶爾用喝茶,吃點心,站起來活動幾下,或者用官房之外,她一直都很認真抄寫。


    太後高興又心疼,待到天色轉暗,宮人掌燈之前便叮囑幼珍:“天色暗了,晚上寫字傷眼睛,明兒個再來。”


    她讓人給幼珍帶了八樣點心、兩碗酥酪,一盤貢棗,又給她搬了兩盆綠菊走。


    第一天奉旨抱大腿,幼珍得到估值少說也有八百兩以上的好東西。


    回到乾東三所讓人把東西收拾好,幼珍美滋滋吃點心呢,宋氏和李氏又來了。


    “我不是說了不用來我這兒站規矩嗎?”幼珍納悶,這二位怎麽還上趕著受罪呢?


    汪嬤嬤失笑:“福晉早上說的是,以後不用天天早上來您這兒站規矩。晨昏定省是侍奉長輩和主母的規矩。晚上如何您沒發話,到了這時候,她們兩個自然要來的。”


    來都來了,那就見吧。


    不多時,宋氏和李氏進門。一個穿著鵝黃色衣衫,一個穿著淺藍色衣衫。這兩人都是偏柔美的長相。


    李氏嫋娜纖細,更白皙漂亮些,偶爾還敢大著膽子悄悄看幼珍一眼。


    宋氏身量比李氏略高一點,似更謹小慎微些,微垂著首,很是低眉順眼的樣子。


    待她們行禮後,幼珍直接叫起,賜座。


    “謝福晉賜座。”宋氏和李氏拘謹的坐了,瘦削的身軀連凳子三分之一也沒坐到,幼珍都怕她們坐空了。


    兩人第二次見主母,還有些不知所措,見幼珍不說話,也不敢擅自開口。


    幼珍控製眼睛,不去看她們拘謹的樣子,用手指了指跟前的點心:“這是皇瑪嬤方才賞我的,你們也嚐嚐。”


    清宮不興正經晚膳,到了這個時辰,基本都以點心為主。


    宋氏和李氏連忙站起來。


    宋氏:“奴婢不敢。”


    李氏:“這是太後賞給福晉的,奴婢不敢。”


    “……”能不能不要說一句話就站起來,這還怎麽聊天?


    幼珍是個現代人的靈魂,她最大的願望是在清朝過得舒坦,然後做一點點自己想做的事。


    若能攢到很多金幣,兌換到商城裏那些昂貴的好東西,她便要想法設法做一點點大事。


    若攢的金幣少,她就腳踏實地,做個健康長壽的太後,到時候手裏拿到了實權,就做一點點大事,若實在沒實權就做一點點好事。


    古代女子地位本來就低,再說侍妾在這個時代是合法的,她不會作踐她們。況且她對傳說中的帝王獨寵沒什麽興趣,她覺得相信帝王真愛還不如信一條狗會說話,對自家內院的宅鬥也沒有任何興趣。


    在宋氏和李氏身上,她看到了萬千古代女性的影子。她隻覺得可悲,包括才九歲就被鎖在後院的自己。


    “坐下說話,你們叫什麽名字,都多大了?什麽時候進宮的?”幼珍問。


    “奴婢乳名清清,今年十四。”宋氏開口。


    哦,後世初中生年紀。


    宋氏小心看了小小年紀的主母一眼,又繼續道:“奴婢是一年前被指給四爺做侍妾的。”


    按照宮裏規矩,每位皇子十二歲之後都會從宮女中挑出來一個妥帖的伺候皇子。從大阿哥到五阿哥都有。一福晉二侍妾是康熙朝皇子後院開局固定模式。


    李氏繼續說:“奴婢乳名如雪,十三歲。今年四月初被指給四爺做侍妾。”


    嗯,初中生二號。


    再看看自己,小學生的年紀就給皇家當兒媳婦了。


    這萬惡的舊社會。今天日記帖話題有了,說不定能整個hot出來。


    宋氏和李氏說完,見幼珍沒說什麽,對視一眼,宋氏先起身:“奴婢伺候福晉用點心。”


    “不必。”幼珍又想起一件事:“你們身邊有家裏跟來的侍女嗎?”


    二人搖頭,李氏解釋道:“奴婢二人身份低微,不能帶侍女進宮。若將來四爺開了府,福晉賞奴婢們臉麵,再從外頭把從小到大伺候的侍女接過來倒是可以。”


    不過到那時,她們的侍女估摸著也該嫁人了。


    又問了幾句,幼珍給她們加派了一個幹粗活的小宮女,然後便讓她們回去。


    宋氏和李氏出去後對視一眼,都有些不解。她們沒得到四爺的青眼,所以便盼著小福晉進門後討討她的歡心,改善一下自己的生活。


    如今,生活是改善了,可是小福晉的歡心似乎有點難討。回去後,二人小聲咕嘰了一會又釋然了。


    宋氏:“福晉瞧著和善,並不為難我們,倒是我們的福氣。”


    李氏也點點頭。聽說大阿哥院裏那兩個侍妾整日在大福晉身邊伺候,又隔三差五被惠妃叫過去訓話,如今自己這邊這樣,已經很好了。


    二人走後,幼珍發帖:


    【窮笑了:我的天呢,姐妹們!康熙家的皇子們是多大開始探索男女之間那個事情啊?都很早就開始嗎?感覺被指派去伺候這些皇子的女孩們好可憐,自己還是個孩子呢,就要準備當媽了。】


    不多時,便有人回帖:


    【飯飯餓餓:皇子們多大開始我不知道,我知道有個四福晉不到十歲就嫁給老四了。感覺好恐怖……】


    幼珍本來等著看戲呢,結果自己被當做典型第一個拉出來。


    南熏殿那邊正和兄弟們一齊練習射箭的四爺繃不住了,差點一箭紮到諳達身上去。


    這是怎麽回事?


    難道那些妖女就潛伏在紫禁城裏嗎?


    他大婚統共才三天而已呐!


    三天,就算是距離京城最近的——山西那邊的白蓮教據點,也未必能知道這個消息吧!


    隔壁三阿哥看了忽然黑臉且脫靶的四弟一眼,淡淡問:“何故?”老四脫靶正常,但這次怎麽差點紮諳達身上去了?


    “……”四爺不想和這個一字仙人說話,隻回:“手心汗多,滑了一下。”


    三阿哥遞給他一塊帕子:“擦。”


    四爺麵無表情接過去,煩躁地擦手。


    那些妖女知道的是不是太清楚了?連小福晉年齡都知道?出了京城,十裏開外那些村子裏的百姓也未必知道。


    莫名有種自己被監視的感覺,就好像那些叛賊就在紫禁城裏埋伏著似的。


    這令他心情逐漸沉重。


    尋找白蓮教的關竅迫在眉睫。


    “叮~”聲又響。


    【剁靈:天呐,不到十歲!老四怎麽下得去手!他還有點人性嗎?禽獸啊!】


    “……”


    啊啊啊,氣死爺了!


    又一箭脫靶,四爺恨不得給這個剁靈來個萬箭穿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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