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8日:


    秋娘這兩日沒有再外出,昨晚我聽見她和那位“景姐姐”談話,像是提到了一些兒時趣事。


    兩人似乎早就相識,隻是卻很少提起趣事以外的東西。


    這些天我日夜蹲在那人藏身的內室,竟然毫無發現,她也沒有和秋娘提起過自己為什麽會掉入井中。


    一直監視她們有些無聊,幸好可以聽曲。」


    田雨趴在秋娘的腳邊的軟墊上。


    最近的天氣漸暖,照得人昏昏欲睡。


    秋娘在唱一首新曲子,田雨聽不大明白,隻覺得和太陽一樣暖烘烘的。


    就在她正欲閉上眼睛之際,耳朵忽然一動,似有腳步聲正傳來。


    秋娘端起茶盞正欲潤潤喉,忽然聽見密集的腳步正朝著自己居所靠近。


    身旁田雨起了身,眼神中已經流露出殺氣。


    忽然,那雙撫摸過她頭頂數次的軟手輕輕拍了上來:“阿雨,出去。”


    秋娘的聲音堅定極了,似是篤定她能聽懂。


    田雨轉頭看她。


    那雙如水的眸子在此刻寫滿了難得的堅決:“走。”


    在秋娘居所的大門被推開前,她將田雨抱起:“你這家夥,怎地才幾個月光景就這樣重了?”


    “去吧,沿著這窗出去。”秋娘的笑還是一如既往的溫和,田雨不知道她怎就如此平靜。


    明明那迫近的腳步,她們都品出了威脅。


    田雨被秋娘放到了二樓窗外的瓦頂,她看著秋娘,眼睛中流露出屬於人的困惑神色。


    秋娘推她:“快走,知道你聰明。”


    不待田雨有動作,破門聲忽自秋娘身後傳來,也就是在這瞬間,她一把關上了窗。


    田雨有些急,她湊到窗邊,正欲用爪子將這窗推開。


    一道極深的棕色忽地濺上窗紙。


    爪子僵在半空。


    她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豎起的耳朵裏,秋娘的呼吸頻率開始微弱。


    “我差點忘了,狗是看不見紅色的。”


    那深棕色漸漸在窗紙上氤開,散發著濃烈的鐵鏽氣與隻屬於秋娘的氣味。


    田雨第一次發覺原來血液的味道如此複雜,讓她幾欲作嘔。


    隻是呆愣了幾秒,一扭頭,田雨踩在瓦上準備由此跳下。


    剛走出去兩步,身後的窗卻忽然被推開——


    “咻!”


    一支箭矢襲來!


    田雨超感力預知到了這箭的來臨,一閃身躲了過去,身子也順勢扭轉向窗口。


    她頭一次像一條真正的狗般呲起了牙,這是無法逃避的麵對危險時憤怒的本能。


    窗沿之內,原本是秋娘常站的位置,一戴麵巾的黑衣人替代了她,手再次搭上弓弦。


    血腥氣自室內飄散出來。


    田雨紅了眼睛。


    再次躲開一箭,田雨轉頭向樓下躍去。


    她要逃!


    前腿甫一觸地,鑽心的疼痛便襲來。


    她自樓上跳下竟是摔到了腿。


    強忍著痛意,田雨一瘸一拐從地上爬起,隻是已經遲了。


    這一次襲來的箭矢,讓她避無可避,甚至沒有發動加速賦能的時間。


    疼!


    那被弓箭貫穿的驚惶與痛苦還留在腦海,田雨慢慢閉上了眼。


    這次副本竟然死得如此輕易嗎?


    “陳氏送來的壯犬,和屍體一起處理了吧。”


    咽氣之前,這是田雨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


    “枕前發盡千般願,要休且待青山爛——”


    一陣悠揚清脆的絲竹之聲傳入耳中。


    在教坊住了幾個月,這初聽之時過於吵鬧的聲音也在此刻變得稀疏平常。


    這是這曲子,似乎自己曾經聽過的。


    田雨慢慢張開了眼,身前不遠處,是幾名樂師各自手持了樂器,那曲調便是經由他們之手緩緩流淌。


    一女子站在正中,微微唱得幾句便引得滿堂喝彩。


    那含情的鳳眼婉轉,像是寫盡了唱詞的情意。


    細膩柔和的嗓音將田雨喚醒,她此刻的視角極低,一眼看見中間那女子,下意識想要站起來。


    下一瞬,她感覺自己被拎著脖子提了起來。


    “這便是贈與你的那壯犬。”田雨被遞到了女子身前,她身後一沉穩帶笑的男子出聲。


    田雨想要轉身看他的容貌,卻逃不過脖子後的手。


    “我瞧它尚且是娃娃模樣呢。”女子掩麵一笑,眉眼彎彎。


    田雨被人抱在了懷中,隻是不知為何困得不行。


    模糊的視線中,她似乎是看見那男子著一黑色錦衣,腰間掛著一錦囊玉佩。


    大腦無法繼續思考,田雨失去了與身體的連接,再次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我死了,緊接著又活了。”田雨在榻上打了個滾,被箭貫穿之時她正想著自己為什麽死的如此輕易。


    那些艱難的副本沒有奪取她的性命,托生成了條狗卻死得如此迅速。


    閉眼前她有些不甘,有疑惑,有恐懼。


    最重要的是,這理應不該。


    這朝代的屋簷低矮,她也試探過數次,按道理不會輕而易舉就摔斷了狗腿才是。


    田雨想不明白,但是此刻看懂了一件事情,她被困在了這副本裏。


    這次副本內的死亡似乎無關緊要起來,她碰巧摔斷了腿就再次開啟副本,似乎就是設計了一個必死的輪回之局。


    看著任務,她猛然驚覺這次甚至甚至沒有叫自己存活下來。


    “這個副本,我就必須死去嗎?”田雨不解。


    這一次她睜眼更早些,已經看到了自己被送給秋娘的場景。


    之後發生的故事,與她第一次在這個副本睜開眼幾乎一模一樣。


    吱呀一聲,秋娘捧著碗推門進來。


    “喝罷,人說這羊奶正是給幼犬補足身體的呢。”她將田雨抱起放到碗前。


    雖然大多時刻事情的發展與田雨第一次睜開眼大體相同,但還是發生了些變化。


    比如這次秋娘更早的為她找來了羊奶。


    正是春色時節,方才還放晴的天忽然飄起了細雨。


    秋娘撐肘立在窗前,便是一幅美人春雨圖。


    “你說給你起個什麽名字好呢?”她似乎在自言自語。


    思索片刻,她俯下身將正在打著嗝的田雨抱起:“你看這春雨來得這樣巧,便叫你阿雨如何?”


    田雨看著眼前眉眼彎彎的人,不知怎的,這春雨似乎飄進了屋內有些迷了她的眼睛。


    “怎還哭了?畜生也有春雨傷懷的時候嗎?”秋娘將田雨放下,用柔軟的毛毯將她裹起。


    “阿雨倒是機靈得更像個人呢......”一室寂靜,田雨在秋娘的拍打下睡著。


    幼犬的睡眠,總是要更多些,她也無法阻止。


    在夢裏,田雨開始看見自己副本第一次輪回的一幕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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