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五日,伊蘇全境的第一場大雪在昨夜降臨,哈克蘇城外那浸透了積雪的血跡將這個冬日變得駭人且死寂。


    田雨窩在城中一處屋內,自從蟲族降臨那日起,她便每日都會喬裝成別人的模樣參與城外的廝殺。


    “七十三。”移動相冊中的一張臉,這人死在了昨晚蟲族的新一輪進攻中。


    細算起來,半月以來哈克蘇城已有上千人死去,那些重傷回城的也就罷了,若是死在了城外就連屍首都留不下來。


    蟲族吃人,城外的藤蔓也吃人,就連人,也吃人。


    哈克蘇的難民,成為了抵禦蟲族的一員,相比之下,他們就像是無關緊要的墊腳石。


    在炮火連天中他們不間斷運送著物資,稍有不慎便會死在城外。


    就在昨天,假扮士兵的田雨親眼看見身邊軍人的流彈射穿一難民的胸膛,可是他的表情卻比無意撞死路邊的一條野狗還要平靜。


    那些難民就沒有意見嗎?


    當然有,隻是比起成為一攤肉泥,去接受自己的命運似乎還有一絲活路。


    天黑下去,哈克蘇在這些日子已經實行了宵禁,田雨開啟了隱身,跟在那些往城外運送著物資的難民後麵。


    到了城外,田雨往戰線方向走去。


    蟲族總是喜歡在夜晚發動進攻。


    她來到戰壕邊,不知道今天又會有誰死去。


    一長超過兩米如同鐮刀般的爪子紮透四名士兵的胸膛。


    這蟲子身長一米五,外形如同螳螂,隻是彈跳力實在驚人,稍一動作便是七八米的距離,直接衝進戰壕中。


    田雨早就在超感力中察覺到了對方的降臨,因此提前躲避開。


    看向死亡的士兵,她的目光移到其中一張臉上:“就是你了。”


    她每天都這樣隨意的選擇自己的身份,說實在的,這樣確實有暴露的風險,但是田雨不太在乎,生死關頭,她的目的隻是來賺取積分。


    黑暗中,她的身形漸漸顯露出來。


    那螳螂模樣的蟲族在斬殺幾人後立即遭到了士兵的圍攻。


    田雨舉起手中的槍,瞧準時機。


    【玩家110擊殺蟲族「鐮刀螳螂」,擊殺占比20%,獲得積分10】


    這些天裏,她已經賺了860分。


    係統的擊殺實在是計算得簡單,經過多次試驗,雖然蟲族不是由她一人擊殺,但是隻要參與,多少會獲得積分,撿漏就成了她這些日子裏最愛做的事。


    這樣的好處之一是不會暴露自己的武器,雖然積分少了點,但是積少成多,她隻需要四處混一混就可以。


    鐮刀螳螂的進攻隻是序幕,越來越多的蟲族衝進戰壕,大部分都是近戰極具威脅的種類。


    今晚的死亡人數看來又要攀上新的台階。


    四個小時後,田雨從戰壕中敗走。


    今日的進攻相比前些天來說實在是有些猛烈,哈克蘇的軍隊不得不放棄第一層戰壕。


    田雨喘著粗氣,她自信若是自己全力出手,估計一發激光槍就可以打中蟲族要害,隻是那樣暴露的可能性太大,這些天的藏拙也不是全無收獲,至少她的射擊得到了訓練。


    正欲起身,頭皮兀地發麻,來不及換個安全的動作,她直接飛撲向一旁。


    “趴下!”田雨大喊。


    一隊難民勞工此時正往田雨所在的戰壕運送著物資,聽見這一聲不少人當即愣住。


    田雨撲倒的瞬間將一名正在自己身側的女子拉倒。


    慘叫聲自四周傳來,田雨感覺自己的小腿處似乎也沾染上了什麽東西,正在火辣辣的疼。


    危險解除,她爬起來。


    周圍不少人已經倒在地上,身上布滿了散發熒光的粘液。


    這粘液如同硫酸一般,腐蝕著人的皮膚。


    田雨看著那些在地上不斷慘叫的難民,冷意自心底爬起。


    那些先前正活動著的士兵幾乎沒有太大傷亡,因為在田雨喊出聲的瞬間,那些無法躲避的軍人,找到了自己的肉盾。


    拿起地上散落的一瓶水,田雨將其澆在一名不斷翻滾慘叫的難民傷口處,她試圖衝洗掉對方身上的粘液。


    “不用浪費水,”一士兵按住田雨的手,“活不成了,等下收屍人會過來把他們送到藤蔓林。”


    手被按住,田雨開始反應過來。


    “八十、八十一......”她喃喃自語。


    “嚇傻了?我看你剛才反應挺機靈的,哪個部隊的?”一軍官模樣的男子出聲。


    這片戰壕中幾乎都是被打散的士兵組成。


    田雨那收集臉龐的相冊中,又有好幾人被移入死亡名單。


    “他們做錯什麽了嗎?”田雨忽然抬頭問道。


    “什麽?”那軍官有些發愣。


    “昨天,她還遞給我一瓶水,說謝謝我。”


    田雨指著地上已經失去聲息的屍體,“他們做錯什麽了嗎?”


    周圍人聞言麵色一變,那軍官的麵色也有些慍怒在:“他們都是難民!”


    “嗯,”田雨點頭,“你們不是嗎?連國都沒有的喪家之犬。”


    一言激起千層浪,這句話仿佛觸動了這些士兵的神經一般。


    更有甚者拔槍便指著田雨。


    “還不快滾。”田雨掃了一眼那些有些呆滯的難民。


    這下他們終於有人反應過來,連滾帶爬離開了這處壕溝。


    田雨看著壕溝中的十餘名士兵,漸漸消失在他們的視線中。


    爆炸自這片戰壕內部響起。


    田雨朝下一處戰壕方向走去。


    “三十九。”數了數,這些天死在她手上的哈克蘇官兵也不在少數。


    當真正身處在戰爭中,田雨第一次感覺到了所謂的抽離與掌控感。


    她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任何一個勢力,在沒有任務、也沒有被原身影響的前提下,她隻為自己而服務,故而許多事情隻考慮自己的生存與積分。


    於是她便做到了抽離,她可以不管人類在蟲族手下的生死,不去管最終到底誰勝誰負,一切說到底都是這個世界必經的過程。


    甚至由於武力的強大,她可以選擇在戰場與後方安全的城市間自由來去,現在的田雨,已經完全忽略一些可能存在的危機,因為確實沒有考慮的必要。


    與此同時,她卻發現自己做不到完全的漠視,比如忽略那些難民的生死。


    同樣是人,人可以像那些士兵一樣為自己的使命而死,但田雨不能接受踐踏他人生命的事發生在自己麵前,這不符合她心中的道義。


    “這個世界的道理太多了,我可以盡量選擇自己問心無愧的做法。”


    田雨轉身往哈克蘇走去,目睹了太多難民的犧牲後,她決定去完成自己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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