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的城主府燈火通明。


    穿戴盔甲的護衛押著人,腳步匆匆。


    辰田玖側身避讓,等護衛離開後,這才腳步緩慢的走著。


    城主府三位公子住的院子離得很近。


    院子都是四進的,周圍環境適應春夏秋冬的四季。


    春景在錦簇院,大公子花團院是夏景,三公子院子外是冬景,那秋景在哪呢?


    辰田玖有一種感覺,這個答案很關鍵,是揭開城主府這一團亂麻的線頭。


    也是巧了,小路盡頭是假山,從假山後麵繞過去,穿過一扇拱門,菊紅金黃,紅葉遮天蔽日。


    “劉哥,前麵那座紅葉秋菊的院子,是誰的呢?”


    “不敢當仙長一聲劉哥,老朽姓劉名哥,您喚我劉老漢便是。”劉哥,瘦骨嶙峋的老大爺,腰曲背躬,回道:“前麵的院子,是四小姐的悅目院。”


    春,夏,秋,冬。


    老二,老三,老四,老大。


    春是一年的開始。


    為什麽老二是春呢?


    老二,非長,非幼。


    辰田玖想不明白,她喃喃自語,問:“二公子,為什麽住春景房,而不是夏景房呢!”


    “二公子是嫡子”,劉哥回答。


    “城主是化神修士,煬煦城住的都是引氣入體的修者,怎麽還有凡俗的嫡庶之別!”辰田玖震驚,辰田玖不理解。


    劉哥道:“煬煦城五百年前,四季如春,車水馬龍,行人來往如織,那時候這片大陸有三個國家,居住在這的凡人也多,嫡庶的規矩就行那時候傳下來了。”


    “原來如此。大公子是庶長大,他的母家是誰呢,怎能答應好好的女兒做妾室呢?”


    “大公子的母家姓華,和華澇是堂姐妹。華家的德性,仙長是見過的,唯利至上。二百年前,華家當家的老爺子,為了拿到養雪蟬的一畝扶桑林,將幼女送進府裏。一年後,誕下大公子,難產而死。”


    “二公子的母親呢?現在可還好?”


    “夫人生四小姐時難產死了。她死後,煬煦城下了很大的雪。有傳言,說夫人是雪女”。


    “雪女?”


    “是的。今日壽宴中白發白膚的女子,就是雪女。他們在適婚的時候出現,與人通婚,生兒就給男方撫養,生女孩就帶走!”


    “你是說,四小姐也是雪女,她被夫人帶走了啊!那四小姐有沒有回來過呢?”


    “這個嘛,我老人家就不清楚了。四小姐的悅目院,一直都沒人住呢。也許,雪女的事就是個謠言,四小姐沒準早就夭折了。誰知道呢!”


    “哦,這樣啊。三公子也是庶子呢?”


    “是,庶子。夫人誕下二公子後身體不適,就下令選姑娘入府,華家三房送了個姑娘,很得城主喜愛,隻是紅顏薄命,生三公子的時候難產死了。”


    城主府的孩子,真廢娘啊!


    華家姑娘,真是倒八輩子血黴了!


    “怎麽有孩子的都是華家姑娘?其他家就沒送姑娘入府嗎?我是說,俗世的帝王三宮六院,城主府就沒有其他夫人生孩子嗎?”


    “城主貴為化神修士,自然不像俗世的帝王那般不講究,來者不拒,當了種豬種馬而不自知。城主府的規定,隻能有一位夫人!”


    辰田玖有點懵,隻有一位夫人,那三公子的母親是怎麽入的府!而且,既然隻有一位夫人,那不都是嫡子嗎?分什麽嫡庶的。


    劉哥繼續說:“府裏至今是三位公子,如今大公子身亡,府裏的主子又少了一位,對了,大公子和華家姑娘有婚約,因為華家姑娘好生養,華家當時合適的姑娘,名叫華澇。”


    “原本五十年前,華澇就是要嫁進城主府當正頭娘子。可偏巧,那一年回瀾宗的風雅如,來煬煦城買冰蟬,遇見了華澇,收了弟子。


    當時劍尊風頭十足,劍尊又護短,沒人敢挑釁劍尊手裏的劍。就讓華澇去了回瀾宗。華家又沒有其他適齡姑娘,其他家就瞅準機會,送了姑娘入府。


    但是三年都沒懷上,就都送回家了。不過,那些被送回家的女子,之後就再也沒在大家麵前出現過了。”


    五十年前,劍尊風頭正盛,隻是回瀾宗收徒就沒人敢掃興。


    五十年後,劍尊苟延殘喘,就有人敢脅迫他的女兒當人質。


    這還是劍尊沒死的時候,如是劍尊真不在了,回瀾宗是不是就成了人人可咬一口的肥肉。


    這世上老妖怪很多啊。


    辰田玖感歎,煬煦城一行,她具象化體會了“定海神針”四個字的含義。


    幸好,她不是那等著人來救的柔弱人,辰田玖想,她得自救。


    而且,辰田玖深深的為華澇慶幸,她入宗門的時候,正好是劍尊的鼎盛時期,不然,不知道華師姐要多受多少搓磨。


    繼續往前走,辰田玖繼續邊走邊問:“現在的夫人是哪家女呢?”


    “顏家女,入府後一直住佛堂。”


    “二公子、三公子沒有娶親嗎?”


    “城裏的好人家,誰願意女兒遭罪了。至於那些不看重女兒的,修士子女緣淺薄,也沒有那麽多女兒送進府的。如今,華家二房有一女,年方十歲,二公子看上了,估計等到十五六歲時會抬進府裏來。”


    煬煦城的城主府是真亂,鐵打的丈夫,流水的新娘,夭折的四女兒,遇害的大公子,還有個老不死的爹,和禮佛的後娘。


    二公子、三公子,在戲精爹手下討生活,估計也成了戲精,好的沒學,禍害姑娘的手段估計也學熟練了。


    十五六的小姑娘,還沒長大,就得被這城主府吞噬了性命。


    辰田玖感歎著,穿過回廊,拐了過彎,聽見了喧鬧聲。


    走近一瞧,前麵是倒塌的磚牆,被震塌的房屋,有不少穿著寒酸的老人,正在搬開碎石和壞掉的木頭,清理現場。


    “快快快,又發現一個,還活著呢!快,拉出來!”


    在場幹活的人,一下子都圍了過來,從碎石下麵挖出了一個女子。


    女子被救出來後,抱著人就哇哇大哭。


    辰田玖若有所思,問:“壽宴那聲巨響,震塌了不少牆壁,困住了不少人吧。死傷的人多嗎?”


    “幸得仙長相助,死傷不重。小女被挖出來的時候,毫發無損,老朽心存感激。我帶著的這些人,都是家裏孩子受了仙長恩惠的。”劉哥跪在地上,磕頭。


    他身後的仆從,也磕了頭。


    辰田玖連忙將他們扶起,這才知道,壽宴上服侍回瀾宗這桌的侍女,是劉哥的老來得女。


    劉哥說:“我曾聽聞回瀾宗管轄的辰辰城,安貧樂道,講禮不重禮;老幼相安,皆有所養。實在是令人向往的地方啊。”


    “若是想去辰辰城,待我們返程時,你隨我們一起去看看。”辰田玖邀請道。


    “我這把年紀了,故土難離。可小女年紀還小,還想請仙子照拂。”


    “這,可我也自身難保。不如這樣,我師門長老也在,待他尋到華師姐,來城主府接我時,我告訴長老,然後帶你閨女一起離開。可好!”


    劉哥悲苦,絕望的說了一句:“可你那華師姐,不見了,再也尋不到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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