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到轎攆的速度再度慢了下來,盛挽辭無意識的掀開了窗簾,就見有宮人推著一個木輪車,那車上躺著的是一個太監。


    即便這太監的麵容浮腫,可盛挽辭還是依稀分辨出了這人的模樣。


    這,這不是先前在宮宴之上,拚命給她倒酒的小太監?


    死了?那背後動手的人究竟是誰?


    究竟是蕭諶,還是沈執川……


    畢竟兩個人的動機,都是很充足的。


    抓住簾子的手指一抖,盛挽辭抿緊紅唇,盡可能壓下反胃的感覺,趕忙閉上眼,沒有再多看一眼。


    回府後,盛挽辭喬裝一番,騎著馬走後門出了府。


    一個時辰後,她在一處莊子外停住,一身侍衛服讓她行動輕便,快步跑進門,“奶娘,我來看你和弟弟了。”


    推開門,陽光照在不遠處的床榻上,小少年麵上蒼白,卻在看見她的瞬間露出一抹笑,“姐姐,你來了,近日可好?”


    盛挽辭的雙眸有些發紅,將門關上後上前幾步坐在床邊,“阿燼,姐姐很好,你呢?有沒有按時吃藥,身體還難不難受?”


    阿燼,盛寒燼,是比她小十歲的親弟弟,是她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


    當年她被沈執川救之前,便將繈褓中的盛寒燼托付給奶娘,她在沈執川那邊穩定下來後,便尋到二人,將二人安置在郊外的莊子中。


    弟弟便是支撐她活下去的原因之一,天知道她這些年每一日有多提心吊膽,原本她每隔一兩年才見弟弟一次,弟弟長大一些之後才好了些,現在能保持在每月一見。


    可也正是因為當年的戰亂,以及朝廷的動蕩,鬧了幾年饑荒,盛寒燼的身體從小便不好,而奶娘帶著小孩子沒有收入,隻能靠盛挽辭每次偷偷帶些攢了很久的東西過來。


    “公主,您來了!”盛挽辭被熟悉的聲音拉回思緒。


    她笑看著已經有些許銀絲的奶娘,“不是跟您說了,在外要叫我公子。”


    奶娘似乎剛從外麵打完水進來,將懷中的東西放下後便來拉著盛挽辭左看右看,最終憋出一句,“您怎麽瘦了……”


    三人許久未見,房內一時間一片歡聲笑語。


    但直到奶娘說,“本來不想讓您煩心,但是之前給阿燼供藥的那一家突然不給了,我實在是沒辦法……”


    盛挽辭眉頭皺了皺。


    弟弟的身體從小就不好,這些年一直在按時吃補藥,並且一直在同一家抓藥。


    而這次的變故,是巧合麽?


    她不想讓二人擔心,隻開口道,“別擔心,明天我差人去問。”


    盛寒燼病弱,臉色蒼白的近乎透明,一雙眼睛顯得格外大,隻是沒什麽神采,卻還是溫柔的笑了笑,“姐姐,我沒事的,你先忙你的事情。”


    小聲音斷斷續續的,聽著惹人心疼。


    盛挽辭心下一哽,“沒事的,阿燼很快就長大了,長大了就身體強壯了!”


    “嗯!”盛寒燼扯唇,笑起來時眼睛好像會發光:“我信姐姐。”


    沒敢在這停留太久,盛挽辭將帶來的銀票和吃的留下,又叮囑了奶娘幾句便離開了。


    早在她入朝為官的第一個年頭,就顧了兩個江湖上的暗衛保護這裏,所以安全她不擔心。


    但補藥的事,到底是什麽回事呢?


    回到府邸已是傍晚,盛挽辭屏退了侍從後,便朝著書房走去。


    可才推開門,還沒邁開步子,書房內的人影便讓盛挽辭僵住了動作,雙手抵在了門框上,眼睛瞬間瞪得老大,連帶著聲音都有了幾分顫抖。


    “你,你怎麽會在這……”


    “怎麽?盛大人如今看到朕,都不需要鞠躬行禮了?”


    此時的蕭諶正坐在軟塌之上,逆著光線看著一臉詫異的盛挽辭,那黝黑的眸子微微眯起,眼角泛起了細密的紋路。


    聽到這話,盛挽辭是下意識的將房門關上,卻仍舊停留在門口,顯然還沒有消化掉眼前的事實。


    沈執川接連的懷疑讓她吃不消,如今弟弟的補藥又似乎被人惡意扣留。


    而更重要的是,她此時還穿著侍衛的衣服,沒來得及換!


    而瞧見她如此的樣子,蕭諶更是心情大塊,從床榻上下來,手掌輕輕的拍著折扇。


    “盛大人今日在朝堂之上,膽子不是很大?都可以讓陳尚書臉色鐵青卻也隻能吃了啞巴虧,怎麽如今回到自己的府邸,這書房卻都不敢進來了?”


    不是沒有看到蕭諶眼中的揶揄和調侃,盛挽辭忍不住的翻了個白眼,這才走上前欠身施禮,可態度卻沒有分毫的柔和。


    “恕微臣方才沒有反應過來,畢竟微臣也不清楚,皇上您有擅自闖入大臣府邸的習慣。”


    在經曆了昨日之事後,盛挽辭在麵對蕭諶的時候,凜然是有一種破罐破摔的心思。


    身份被察覺,還同皇上有了床笫之實,這種事情一旦較真,那必然是要掉腦袋的。


    苦苦哀求顯然沒用,那還不如留下點自尊和脾氣。


    顯然,盛挽辭的心思,蕭諶也一清二楚,以至於此時看著這女子眼底的氣怒,他臉上的笑意卻越發濃烈。


    “不打緊,朕的小習慣不少,愛卿日後可以慢慢了解,平身吧。”


    盛挽辭隻覺得一拳頭打在了棉花上,這心裏別提不痛快了。


    但好在,蕭諶隻是掃了一眼她的侍衛服,並未多問。


    她深吸了一口氣,站直身子看向了蕭諶。


    “皇上日理萬機,為何今日會在微臣的府邸?”


    這坊間的百姓都清楚,新帝昏庸無能,而盛挽辭偏偏還提及日理萬機,嘲諷的意思過於明顯。


    可惜,她這話仍舊沒有起到任何效果……


    “朕今日過來,自然是有事要與愛卿商量的。”


    蕭諶輕笑著開口,拉近了兩個人的距離後,抬起手指拂過盛挽辭那有些微涼的臉頰,又將她額前的碎發稍稍打理了幾分。


    “愛卿這單薄的樣子,連耳朵都吹得有些紅了,當真讓朕心生憐愛啊……”


    這不輕不重的碰觸,讓盛挽辭的身子一抖,渾身都冒出來了雞皮疙瘩。


    趕忙往後退了一步,耳廓微紅,呼吸也多了幾分急促。


    “還請皇上自重,微臣也不吃什麽美人計,還請您有話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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