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


    麵無表情的水手鋼巴像是塊又硬又臭的石頭,板著張臉說道。


    “有本事你就去問西蒙船長。”


    聽到這話,氣質輕浮的水手米洛特也不氣惱,隻是咧嘴笑道:“我哪有那個膽子啊!”


    “但是這次出港的,好像不隻有我們一艘船。”


    “【血牙號】【暗紅男爵號】【黑薔薇號】【巨鯨號】再加上咱們這艘【溫徹斯頓號】……”


    “足足五艘堪比聯邦三級戰列艦的大船,幾乎在同一時間出港,這事怎麽看都大不簡單!”


    米洛特掰著手指頭,絮絮叨叨的說道:“這駕駛,簡直都比得上幾年前那場血腥追獵了。”


    “不過,這些天【琉璃島】附近也沒有哪艘船,值得西蒙船長他們這麽大費周章吧?”


    這時,沉默寡言的鋼巴口中突然蹦出了一個名字。


    “【黑天鵝號】。”


    聽到這個名字,米洛特愣了愣,隨後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這不單單是因為這艘船在海上闖出的名聲,更是因為,他們兩人和【黑天鵝號】有著不淺的淵源。


    事實上,他們曾是【黑天鵝號】的船員。


    隻不過在老船長去世的時候,兩人就離開了【黑天鵝號】,隨後一路顛沛流離,在許多艘船上混跡過,數次死裏逃生。


    遭遇過凶殘的海戰,也看過可怕的海洋巨獸。


    最後,他們兩個流浪到了【琉璃島】,還被【溫徹斯頓號】的船長收入了麾下,轉化成低等的血族。


    這一番經曆,對他們這種小人物而言,也稱得上波瀾壯闊了。


    兩人本以為這一輩子大概都不會聽到關於【黑天鵝號】的消息。


    但誰曾想,和【黑天鵝號】有關的傳聞,居然就沒停過!


    先是頗有名氣的【血月秘境】因為【黑天鵝號】毀滅,眾多島嶼對【黑天鵝號】發起通緝。


    再是那艘本來威風八麵的【血公爵號】被【黑天鵝號】擊沉,對於它的懸賞再度飆升。


    本來在這之後,【黑天鵝號】有過一段時間的銷聲匿跡,讓兩人覺得,這艘船的冒險終於結束了。


    但他們萬萬沒想到……


    沒過多久,居然又有傳言說,【黑天鵝號】出現在了【寂滅海】,並且將一整個【巨木之城】連根拔起!


    這等顯赫的戰績,不要說是他們印象裏那艘小小的【黑天鵝號】,就算是兩人腳下這艘【溫徹斯頓號】也做不到。


    幾天前,鋼巴聽說,【黑天鵝號】正在朝【琉璃島】一路疾馳而來。


    這才把這血族船隻的異動,與之聯係起來。


    “你是說……這五艘大船,是為了對付【黑天鵝號】才出海的?”


    米洛特瞪大雙眼,仍有些不敢置信。


    “這、這不至於吧?這多大仇啊?”


    “那個通緝令都已經發布這麽長時間了,還能讓血族如此記恨?”


    “為啥啊?就因為那個【血月秘境】的毀滅?”


    經過這麽長時間的闖蕩,米洛特也早就不是當年在【公爵島】那種小地方廝混的水手了。


    出了這麽遠的門,不說實力增長多少,至少這份眼界,自然今非昔比。


    所以,米洛特很清楚的明白——


    那個【血月秘境】,放在【公爵島】周邊還算是一個罕見的存在。


    可在【琉璃島】這種中央海域,卻根本排不上號,對高層血族而言更是毫無意義。


    要不然的話,當初通緝【黑天鵝號】的賞金,早就飆到幾千上萬金龍幣了。


    米洛特實在想不明白,血族為什麽會對【黑天鵝號】這麽執著。


    這時,鋼巴沉聲說道:“上次,我曾聽西蒙船長說過,前段時間他們感知到了【鮮血長河】的震動。”


    “似乎是某個血族血脈的複蘇,使得【鮮血長河】有所觸動。”


    “嘶……”


    米洛特吸了一口涼氣。


    【鮮血長河】,是血族們對自己秘力源頭之處的稱呼。


    據說【鮮血長河】位於【秘海】的某處,無比古老,無比神秘。


    世人通常隻知道,最古最早的血族【猩紅之主】,誕生於原初的【深紅母樹】。


    卻極少有人知道,那株【深紅母樹】正是【鮮血長河】中的一滴鮮血!


    像米洛特、鋼巴這樣的低等血族,別說親身感知到【鮮血長河】,就連關於它的傳說,都隻能從旁人的口中獲知隻鱗片爪。


    米洛特喃喃道:“究竟是怎樣的血脈,才能觸動【鮮血長河】啊?”


    “等等……”


    想到這裏,米洛特猛地回過神來,抓住了先前的盲點。


    “你是說,【黑天鵝號】上那個叛出【銀月島】的血族,就是【鮮血長河】觸動的始作俑者?”


    “而他,才是我們這次血腥追獵的目標?”


    鋼巴點了點頭:“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這樣。”


    “乖乖,那可真是了不得。”


    米洛特感慨一聲,隨後又有些沉悶的歎道。


    “不過,這些事都和咱們沒什麽關係。”


    “以我們倆的實力,最多也就隻能當當看客,一不小心,還會把小命丟了。”


    他當然有點小小的唏噓和後悔,要是當初選擇留在【黑天鵝號】上,說不定現在那艘名聲赫赫的船上,就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也就不用像今天這樣兵戎相對了。


    但人生是沒有後悔藥的,日子總還得過不是?


    就在這時。


    鋼巴猛地抬起頭,望向海麵上的一個方向。


    “來了!”


    鐺!鐺!鐺!


    隨著急促的警鍾聲,一艘漆黑的龐大艦船,已經從海麵上的薄霧中駛出,浩浩蕩蕩的闖入【溫徹斯頓號】船員們的視野。


    米洛特瞠目結舌。


    那艘出現在海麵上的船隻,除了那船首雕刻的黑天鵝之外,已經和他印象中的【黑天鵝號】完全不同。


    龐大、堅固、巍峨……有如一座冰山從海麵上撞來,有宛若橫衝直撞的深海巨獸。


    那漆黑的船殼不知由什麽材質製成,顯得堅固而冷硬,且莫名給人一種不祥的感覺。


    仿佛注視得久了,就連靈魂都會被吸走一般。


    船殼上刻著的紋路,隱隱與周遭的大海交相呼應。


    忽明忽暗,恍若呼吸。


    又莫名讓人聯想到布滿星辰的夜空。


    而在【黑天鵝號】所處的海麵下,似乎還隱藏著一個更龐大的陰影。


    它在行駛過程中激起的波紋,以一種扭曲怪異的質感在周圍慢慢擴散。


    那一門門火炮,矗立在船首中央的魔紋重炮……


    光是看著那黑黢黢的炮口,就有一種發自本能的危機感,像是被野獸盯上了一樣。


    而且,讓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


    明明有著這麽大的體型,【黑天鵝號】的速度卻依舊快得不可思議,仿佛一隻離弦的箭矢!


    很難想象,究竟是怎樣的動力係統,才能驅動這艘大船以這種速度乘風破浪。


    隻是幾個呼吸的時間。


    米洛特和鋼巴就能隱約看到甲板上的景象。


    他看到一個背脊如劍的俊美男人手握舵輪,如風暴中的礁石般站在船上,以一種冷漠的目光注視著自己。


    注視著這艘【溫徹斯頓號】上的所有人。


    “那就是……現在的【黑天鵝號】?”


    米洛特隻覺得喉嚨異常幹澀,說話都不利索了。


    即便他已經盡可能的高估了【黑天鵝號】的蛻變,可這直接闖入眼中的景象,還是給他帶來了強烈的衝擊。


    偏偏,米洛特又很清楚的意識到,那就是自己相處過不短時間的【黑天鵝號】,而不是取了同個名字的另一艘船。


    可能是因為……那艘船的船魂,始終沒變過?


    隻不過,米洛特心中什麽想法,此時並沒有人在意。


    正像他先前說得那樣,他們兩人在這樣的海戰中,僅是可有可無的小嘍囉而已,指不定一次炮擊就成了炮灰。


    真正決定這艘【溫徹斯頓號】命運的,乃是站在甲板上的船長西蒙。


    他腰間掛著水手彎刀、燧發魔紋火槍,渾身彌漫著冰冷的血腥氣。


    西蒙的膚色遠比一般人要蒼白,嘴角的一抹殷紅,是剛才汲取處子少女血食留下的痕跡。


    見到【黑天鵝號】這樣狂飆而來,西蒙卻沒有第一時間下令攻擊,而是用目光瞥了一眼身邊的大副。


    大副立即心領神會,取出一個擴音的機械裝置,對著【黑天鵝號】喊道。


    “【黑天鵝號】的船長,我們並非抱有敵意而來。”


    “事實上,或許我們還能成為堅定的盟友!”


    ……


    ……


    【黑天鵝號】甲板上。


    聽到這樣的喊話,夏恩眉頭一挑,表情有些古怪。


    老實說,他也不知道這些血族的船隻究竟想做什麽。


    前些天,在【鑽石星辰號】的指引下,夏恩很順利的駕駛【黑天鵝號】離開了【迷霧海域】。


    結果才離開迷霧沒多久,就撞上了明顯帶有血族風格的船隻。


    夏恩本以為他們是來追殺自己的,但現在看來,血族們的行動,似乎還有其他的目的?


    隻聽【溫徹斯頓號】上繼續傳來擴音過的聲音。


    “蒸汽教會的牧師,緋亞·波圖加爾!”


    聽到自己的名字,緋亞猛地抬起頭。


    然而,接下來對方的話語,更令他異常驚訝。


    “你對我們血族的複興至關重要!”


    “隻要你願意回歸我們的懷抱,你將直接成為一等種裔,享受血族親王的待遇!”


    “同樣的,我們與【黑天鵝號】之間的恩怨將會一筆勾銷,我們也會撤銷對【黑天鵝號】的通緝,甚至無條件的為你們提供幫助!”


    “這樣一筆交易,【黑天鵝號】的船長,你意下如何?”


    聽完這番話,夏恩眉頭緊皺。


    即便是他也沒想到,血族會突然提出這樣的要求。


    雖然夏恩很早就知道緋亞同樣具備特殊的血脈,但是卻不知道,他的血脈會特殊到這種地步!


    一等種裔!


    血族親王!


    這等待遇,恐怕連當初被稱作【燃金之血】的暮光都沒法享受。


    而對方的最後一句話,看似是在對自己這個船長示好,實際上,卻是赤裸裸的威脅!


    倘若不答應他們的條件、交出緋亞,眼前這艘氣派的大船無疑就會立刻發起攻擊。


    如果隻有這一艘船,夏恩當然不會有任何顧慮,直接把它碾碎了就是。


    但是,在夏恩的餘光中。


    另一艘體型絲毫不遜於這艘船的艦船,已經像是一尾鯊魚,跟在了【黑天鵝號】之後,隨時可能發起致命的襲擊。


    而且,在更遠的地方,同樣出現了敵船的身影。


    光是海戰,夏恩倒還不怕。


    可在那些船上,他還明顯察覺到了數名不弱於自己的氣息。


    還有一道氣息,光是感知一二,就讓夏恩暗暗心驚。


    也不知道究竟是六階還是七階。


    很顯然,為了這次行動,血族們出動了真正的精銳和強者!


    一旦他們登船,戰況就會發生劇變。


    在大型海戰中,高階秘途者往往起到一錘定音的作用,不得不防。


    不過,比起這些障礙,夏恩更在意的是緋亞的想法。


    雖然他曾說過,就算船員想要離開,他把船員打斷了腿、綁起來也會把對方留下。


    但真到了這種時候,夏恩總還是想要尊重每個船員的想法。


    如果緋亞決定在血族能獲得更好的發展,他也不介意放手。


    夏恩轉過頭,看向那個比女孩還漂亮的少年。


    無需言語,隻是一次對視,夏恩就明白了緋亞的決定。


    緋亞猶豫的,不是要不要去享受親王的待遇,而是在考慮要不要犧牲自己,換來【黑天鵝號】和船長的安危。


    夏恩淡淡開口道:“緋亞,我曾經和你說過,隻要你想要待在我的船上,就沒有誰能帶走你!”


    “可是,夏恩船長……”


    緋亞的餘光掃過四周。


    其餘四艘血族的戰船,加上眼前的這艘【溫徹斯頓號】,已經像是一張大網,將【黑天鵝號】包圍在其中。


    夏恩擺了擺手:“不用在意他們。”


    “我隻問你,你想不想留在【黑天鵝號】上?”


    緋亞斬釘截鐵道:“想!”


    夏恩握住了他的手,哈哈笑道。


    “困境罷了,看我帶你殺出去!”


    下一刻,【黑天鵝號】驟然發出響徹海麵的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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