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兒睡得迷迷糊糊,被突然驚醒,心中便有氣。


    聽得馬子龍說有人劫道,頓時眼睛一亮,掀起車簾便往外看去。


    馬車前方站著約莫二三十號人,這麽冷的天氣,他們穿得單薄,衣衫襤褸,手中拿著的武器大多是木棍、鐵釺,為數不多的人手中拿著刀槍之類,大多也是破損不堪,生鏽或者斷了一截的兵器。


    如果不是一個個氣勢洶洶,虎視眈眈,恐怕會讓人以為這是一群難民。


    為頭的一個卻是一個少年,約莫十三四歲,脖頸上帶著一個銀色項圈,手中提著一杆紅纓槍,穿著一件貫頭衫,手臂和胸膛都露在外麵。


    此時雖然雪已經融化,可是天氣依舊寒冷,這個少年卻顯得一點也不怕冷,精神抖擻。


    少年朝馬車大聲喊道,“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過此路,留下買路錢。”


    柳兒朝馬子龍大聲喊道,“小馬哥,他搶你飯碗。”


    馬子龍有些尷尬,“我是無邊荒漠的馬匪,不是這種山匪。”


    “而且,真的很少有人在搶劫的時候說這樣的話,一看就是很……很傻的樣子。”


    陸長生也跟著笑起來,“子龍,劫匪出場不都是這句對白嗎?”


    “我看那些唱大戲的每次劫匪上場,都要先來一句,相當威風凜凜。”


    馬子龍說道,“真正的劫匪,一出場就是殺人,絕對不會泄露半分行蹤的。”


    “你們想想,畢竟這劫匪殺人越貨,幹的是亡命的勾當,誰也不知道攔住的人是誰,所以絕不會手下留情,更不會說留下買路錢就放人。一般都是直接殺了,然後搶了錢財跑路。無聲無息,連官府也找不到痕跡。”


    陸長生說道,“聽你這麽說,這群人不算是真正的劫匪啊。”


    馬子龍看向前方那群人,“他們啊,也殺過人。不過他們還記得一些江湖道義,要先吆喝一聲,就是先禮後兵的搞法了。”


    “他們這模樣,應該是活不下去的難民,開始鋌而走險,幹這搶劫的勾當。”


    陸長生說道,“這裏雖然離十萬大山不遠了,不過這裏還算是蜀中管轄區域吧。蜀中不是在老王爺和紫鳳的治理下,民風淳樸,路不拾遺嗎,為何還會出現劫匪呢?”


    張時修說道,“哪裏有什麽真正的太平盛世,哪裏又有什麽路不拾遺,都是下麵官府一層一層報上去的。欺下瞞上,曆來是官場中的常用手段。欺負下層老百姓,瞞著上麵的高官,考核一到,四處打點,評個上等,然後演出一場百姓哭天喊地挽留,送萬民傘的一出戲。這官啊,就越當越高了。”


    “或許,蜀中以前較為太平,可是這段時間,打仗打得凶殘,糧草兵馬不足,就隻能強行征兵,加征稅收,自然會造成許多百姓四處逃命,流離失所。為了活命,便開始搶,便成了劫匪了。”


    陸長生說道,“張爺爺,這算不算另外一種官逼民反?”


    張時修說道,“也算吧,總之一句話,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啊。”


    “這些老百姓啊,天災人禍,兵荒馬亂,就被逼得當盜匪了。”


    見馬子龍已經提著銀槍下了馬車,張時修叮囑道,“他們這群人,除了那個少年武藝不錯之外,其他的都是些普通難民,不要對他們痛下殺手。”


    馬子龍應下了,便走到馬兒前麵,“小子,想要買路錢,那就憑本事自己來拿吧。”


    隻見馬子龍摘下銀袋子,搖晃了一下,沉甸甸的,裏麵至少有好幾十兩銀子。


    少年聽到銀子的聲音,兩眼冒光,提著紅纓槍就上來,“看你儀表堂堂,是個人物,速速報上名來,小爺我不殺無名之輩。”


    馬子龍冷哼一聲,“說出爺的名號來,恐怕嚇軟了你的腳。”


    “廢話少說,要麽讓出道來,讓我們過去。要麽先大戰大三百回合再說。”


    少年本是熱血沸騰之人,聽得馬子龍這麽說,便挺著紅纓槍刺了過來,與馬子龍戰成一團。


    柳兒緊緊地抓住陸長生衣袖,瞪大著眼睛,看著場中央兩人的打鬥,“長生哥哥,你覺得小馬哥能打贏這個劫匪嗎?”


    “哦,對不住,我又忘記你看不見了。”


    陸長生不以為意地說道,“沒有關係,雖然我看不到,可是我聽得到啊。”


    “我覺得那個少年打不過馬子龍。”


    柳兒問道,“為什麽啊?”


    “我看那劫匪一直在凶狠地進攻,那紅纓槍一槍一槍刺出,都是刺向小馬哥的要害之處。而小馬哥一直在抵擋,完全沒有進攻啊。”


    張時修摸了摸柳兒的頭,“柳兒,你看到的隻是表麵,你再仔細看看,再用心想一想,為什麽那少年刺了十幾槍了,馬子龍一直在閃躲,反而沒有進攻呢?”


    “如果那個少年真的那麽厲害,為何槍尖總會保持在馬子龍身前的三寸遠呢?”


    柳兒用小手支起下巴,大眼睛圓溜溜地轉起來,“是啊,如果這個少年真的這麽厲害,都刺了十幾二十槍了,為何連小馬哥的衣服也沒有碰到呢?”


    “小馬哥看似被動,被打得無還手之力,可是他神情還是很輕鬆啊。”


    想了想,柳兒突然領悟到了,大聲說道,“老祖,長生哥哥,我明白了,小馬哥想試探劫匪的真實水平,看出他的門派和來曆。”


    張時修笑道,“果然是個聰明的孩子,怪不得虛靖一眼就相中你,把你收做徒弟。”


    “虛靖雖然有些浮誇,還需要多磨礪,不過這看人的眼光還是不錯的。”


    柳兒被張時修誇獎,心中也有些小得意,“老祖,那你看出來了沒有,那個劫匪用的是什麽武功啊?”


    張時修微微搖頭晃腦,“唉,坐馬車坐了這麽久,腰酸腿痛的,要是有人給我倒杯酒,解解乏,估計我就能看出他用的是什麽武功了。”


    柳兒一聽,頓時嘟著小嘴說道,“哼,老祖,你又耍賴。”


    “二夫人說了,不許你多喝酒的。明明晌午的時候已經喝了兩杯了,今天的量已經達到了,不能再喝了。”


    張時修惋惜地說道,“那就可惜嘍,我老眼昏花的,看得不是很清楚啊。”


    “哎呀,好一招回頭望月,馬子龍差點馬失前蹄啊。”


    柳兒連忙往前麵看去,隻見馬子龍一個跳躍,避開了少年的紅纓槍。


    而那少年越戰越勇,手中紅纓槍泛發出星星點點,如同潮水般向馬子龍的胸前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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