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長生看著武衝,看著他黑色的頭頂,“你又不是很老,怎麽就這麽怕死?”


    武衝笑道,“我不是怕死,我怕像宗哲一樣,天天擔心過不了河,看不到長安。”


    說起宗哲,陸長生有些擔心,“武衝,你可得看著點宗老將軍,他想打過河去的念頭都快成為他的執念了。”


    “十天前的那次作戰,宗老將軍搶了一條戰船,就要往對岸攻過去。如果不是你們發現得早,恐怕真的讓宗老將軍給打過去了。”


    武衝苦笑一聲,摸著大光頭說道,“老宗這人啊,打了一輩子仗,到老了被北莽欺負成這樣,他心中這口惡氣出不來啊,一直憋在心裏難受啊。”


    “這一次我們是攔住了,後麵如果再打起來,未必攔得住啊。”


    “這時不我待啊,老宗怕的就是這一點。”


    陸長生說道,“你這麽說,我心裏更加內疚了。”


    “我明日早點去江夏一趟,商議作戰之事。現在大漢其他勢力大部分是想著占據現在的地盤,割據稱霸。唯有秀珠姐姐和我們遠征軍,才是最為堅定的主戰派,才是最想要渡河收複長安,收複失地的中堅力量。”


    “這一仗我們不能輸,一旦贏了,我們也不能自滿知足,如果能有機會突破天河,那也要把握一下。”


    武衝站起身來,“行了,我也不催你,也不逼你。”


    “你是個有主見的人,該怎麽幹,該怎麽搞,我都會跟上。”


    我都會跟上。


    沒有過多的言語,就是幹。


    陸長生第二天清早就往江夏趕,隻帶了楊傑。


    本來以為下午就能回來,結果到了傍晚還在趕回赤壁的路上。


    楊傑看著有些恍惚的陸長生,“師父,你是不是丟了什麽東西啊?”


    陸長生回過神來,往周遭看了下,霸王刀還在,“並沒有丟什麽東西啊!”


    楊傑滿眼疑問,“可是我看師父有些魂不守舍的樣子,好像丟了什麽東西。”


    “也不能說是魂不守舍,就總感覺怪怪的。”


    陸長生說道,“是嗎?”


    “我也感覺有些怪怪的,可就是說不上哪裏怪。”


    楊傑湊了近來,“師父,你和武帝在屋裏到底說了些什麽幹了什麽啊?去了那麽久?”


    “那個叫楊影的宮女一邊陪著我說話,眼睛總是往屋裏瞧,還起身了好幾次,走到門口,又折了回來。”


    陸長生說道,“就是比武啊,喝酒吃飯啊,然後商議一些打仗的事情。朝廷有朝廷的規矩,所以你隻能在外麵候著。”


    “你還別說,我現在腦袋裏還有些暈乎乎的,也沒有喝多少酒啊。兩個人才喝了一壇,怎麽就頭暈呢?”


    “而且還有些事情我記不住了,難道這就是秀才說的斷片了嗎?”


    陸長生的酒量在遠征軍當中說不上最好,比不上武衝、呂文長等人,可也比孔瑾要好很多,一壇酒是沒有問題的。


    尤其是長期坐在城頭上,漫漫長夜,練功之後精力充沛,無心睡眠,便會喝點酒,也是曆練過的。


    他如何也想不明白,今日自己的酒量會這般差了。


    今日應劉秀珠之邀,快馬加鞭趕來江夏。


    兩人相見,自然歡喜不已。


    劉秀珠先是仔細檢查了陸長生的眼睛,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氣息,便有些眼眶濕潤。


    她曆來不是個輕易動情之人,可是有些事情她是能感知到的。


    陸長生的這雙眼睛,可是老監正張時修用命換回來了。


    睹物思人,任誰都控製不住情緒。


    隨即劉秀珠考究了一下陸長生的武藝。


    碧水劍對上霸王刀。


    雖然是切磋,卻也是真刀真劍,火花四濺,熱血沸騰。


    劉秀珠收劍,“長生,你的武藝越發長進了。”


    “小時候你可是沒有多大練功天賦的,經常被武衝欺負得哇哇大哭。”


    陸長生有些不好意思,“武衝這人,厚顏無恥,以大欺小,喜歡欺負小孩,喜歡捏我的臉,我又打不過他。”


    “武王也隨他打鬧,我就隻有找秀珠姐姐幫忙了。”


    劉秀珠笑道,“你那個時候可靦腆了,也隻有被武衝欺負的時候,才肯過來喊我幫忙,讓我教訓武衝。”


    “那個時候,真是無憂無慮啊。”


    劉秀珠用手捋了一下垂在眉毛上的鬢角碎發,眼眸中有回憶往事的愉悅,也有對現狀沉甸甸的思慮。


    陸長生看著劉秀珠微紅的臉,顯然剛才二人比試,劉秀珠是用了幾分力氣的。


    “姐,等我們穩定了局麵,打回長安,滅掉了北莽,你依舊可以過無憂無慮的生活,依舊可以當舉世無雙的女帝。”


    劉秀珠將碧水劍插在劍鞘中,走到陸長生身邊,習慣性地摸了摸陸長生的頭發,“雖然知道你是寬我心,可是也隻有你能寬我心了。”


    “你這頭發又亂糟糟的,來,我給你梳理一下。”


    “影兒,把我的梳子拿過來。”


    陸長生想起一事,有些難為情,“姐,沒關係的,我一個大男人,頭發亂點不要緊。”


    劉秀珠自然不會答應,“什麽大男人不要緊的,在我麵前你也能稱作大男人。你啊,永遠是我的小弟弟。”


    “嗯,幾日不見,你就長大了?”


    “翅膀硬了,以前央著我給你梳頭發,現在倒好了。我好心好意給你梳理一番,你倒還傲嬌了啊。”


    陸長生連忙說道,“不是這樣的。”


    劉秀珠接過楊影遞過來的梳子,“不是這樣的,那是哪樣的?”


    “當上了大漢英雄聯盟的盟主,當上了抗莽聯軍的主帥,瞧不起我的手藝了?”


    陸長生嘴角抽了抽,“姐,我不是這個意思。”


    劉秀珠可不和陸長生客氣,一把將他按在石凳子上,“我看見你這亂糟糟的頭發就看不下去了。”


    “你啊,和那孔秀才一個德性,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你們一個才華橫溢,一個武藝超群,可就是不修邊幅,邋遢的很。尤其是那個孔秀才,隔得一丈遠,就能聞到他身上的油膩氣息,還有酒氣。”


    “長生,你可是個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是我大漢的親王,你可不能被那秀才帶壞了,變成和他一樣邋遢,一樣油膩的人,否則啊,我饒不了你。”


    陸長生本來還想掙紮,被劉秀珠按住了,不好反抗。


    而後背被高聳柔軟貼住,讓他心中有些躁動。


    自己已經不小了,都十七歲了,可是劉秀珠還是將他當做小孩一般看待,也不避嫌。


    這般挨得近,又聞到一股清香,如同發絲在脖頸處撓癢一般,讓陸長生有些坐立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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