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興學的聲音異常的平靜。


    但似乎,越是平靜,他的內心就越是痛苦!


    “我想把她的屍體葬在一個到處都是鮮花的地方,可找來找去,到處都是垃圾!”


    “我把她埋了,埋在一個很髒,但至少周圍沒有垃圾的地方。”


    “從那天開始,我開始不怕死亡!”


    “對於那些打我罵我的人,我會用命跟他們反擊!”


    “他們都說我是瘋子!好幾次,我差點被人打死!”


    “隨著年齡的增長,到十六歲的時候,我已經不記得在海城我殺了多少個跟我一樣無家可歸的人!”


    “十個,十五個?”


    “但我知道,他們並不恨我,因為我和他們一樣,都是被世界遺棄的人!”


    “在這個弱肉強食的地方,不想被人欺負,就絕對不能心軟!”


    “同樣的,如果我被他們殺了,我也不會恨他們!”


    “十六歲,我被家人找到帶回雲城!”


    “我回來了,回到了海城所有人都夢寐以求的家!”


    “我以為我的生活會有新的改變,至少溫飽不成問題。不用每天擔驚受怕被人殺死,也不用擔心撿垃圾的時候被倒下來的垃圾壓死!”


    “可漸漸的我發現,這個物資充沛不愁吃喝的世界根本就容不下我!”


    “那些同學,他們在知道我是從海城出來的人後,每次見到我,都會說我身上很臭!他們會捂著鼻子,眼神嘲笑,和我保持距離!”


    “就好像,海城都是垃圾,雖然我是人,但我是從海城出來的,所以我也是垃圾!”


    “之後的每天我都會往身上噴很多香水,洗好幾次澡,但即便如此,他們還是說我身上很臭!”


    “後來我明白了,並不是我身上真的臭,他們隻是把我當做取樂的工具。”


    “對我的嘲笑,就隻是想看到我臉上自卑的表情!仿佛隻要我越自卑,他們就越滿足!”


    “甚至就連那個比我小五歲的親弟弟,他看我的眼神,也充滿了嫌棄!”


    “我隻是不小心碰到了他的一個玩具,他都會很嫌棄的扔到垃圾桶裏!”


    “吃飯的時候,他甚至不允許我和他吃同一盤菜!一道菜,我的父母會分兩個盤子裝,一個給他,一個給我!”


    “兩個盤子,雖然裝的都是海城人想都不敢想的美食,但我卻寧願回到海城,去吃一顆發爛的蘋果!”


    “直到有一次……我的書包裏被塞滿了垃圾……”


    說到這兒,他的眼神變得狠辣!


    “我找到那個人,用我之前殺人的方式,把他殺了!”


    “我很滿足!甚至覺得我做了真正的自己!”


    “從那時候開始,我明白了,這個世界,不允許我做一個好人!”


    寒風吹過,遊興學的眼角不經意間留下一滴眼淚,順著臉頰滑落。


    這個二十二歲的青年,短短小半生經曆的事情,甚至比活了百年的人還要豐富!


    可令人惋惜的是,他這些豐富的經曆,對他來說,都是痛苦!


    秦柯陷入了沉默。


    遊興學是一個惡人,可他曾經善良過。


    他也明白了遊興學說他也希望他是鎮靈局的人那句話!


    並不是他真的想加入鎮靈局,成為鎮靈局的人。


    而是,他希望自己可以和正常人一樣。


    遊興學沒再說話,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隻有一道明顯的淚痕。


    沉默幾十秒後,秦柯詢問:“血月教的人信奉永生,你真的覺得加入血月教,未來可以永生?”


    “我對永生沒有興趣,這是教主說的,或許是真的!甚至有人相信,為血月教而死,總有一天,教主可以將他們複活!”


    “那你加入血月教是因為?”


    “我加入血月教,是想找一個群體,一個可以真正容納我,不會對我有半點偏見的群體!我也知道血月教裏都不是什麽好人,但至少,它給了我一種歸屬感!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秦柯沉默下來,良久以後才說道:“如果你不是血月教的人,或許我跟你會成為朋友!”


    遊興學低下腦袋搖了搖:“從我到海城的那一刻開始,我跟你就已經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我恨我的家人!為什麽他們要弄丟我!又為什麽要把我從海城帶出來!”


    “要是可以,我寧願在海城待一輩子,哪怕有一天會因為一種十分可笑的理由被人殺死!”


    “我習慣了黑暗,本以為離開海城後可以麵向光明,到頭來我才發現,沒有光明,隻有更加黑暗!”


    “或許是充滿光的世界,不允許我存在!”


    秦柯沒再說話。


    他和遊興學兩個人站在一起,背靠在欄杆上,任由寒風吹打!


    他在想,如果把他換做遊興學,那或許,他連從海城活著出來的能耐都沒有。


    無法想象,四歲到海城,十六歲就殺了十幾個人。


    他到底是怎麽在那樣一個地方堅持下來的!


    漸漸地,秦柯似乎明白了。


    對遊興學來說,海城並不是黑暗!


    真正的黑暗,是他從海城離開,被帶回家開始!


    兩分鍾後,秦柯率先問道:“你是怎麽從天牢裏出來的?”


    “沒有人可以從天牢裏出來,我根本就沒進去!在被押往天牢的半路上,我被人救了!”


    秦柯眯起眼眸:“這樣麽……你們血月教還真是神通廣大!”


    “你呢?你不是應該在雲城嗎?怎麽到了華北?”


    “我現在在青龍學院上學,被特招了!”


    “是鎮靈局又給了你什麽任務吧?”


    “呃……算是吧,但跟你們血月教沒關係……具體是什麽任務,就不說了。”


    遊興學拉開袖子看了眼手表:“時間差不多了,想不想跟我再打一架?”


    秦柯搖搖頭:“不想!”


    “怎麽,你怕打不過我?”


    “不是,我隻是不想你死在我手上!”


    遊興學輕笑:“誰死還不一定呢!”


    秦柯好奇道:“這艘船上,有多少你們血月教的人?”


    “你隻需要知道,今天晚上,這艘船上,會死很多人!”


    秦柯掃視周圍說道:“我是被派來和鎮靈局曆練的,他們收到消息說這艘船上有一個犯罪團夥,是不是你們血月教?”


    遊興學笑道:“如果你們把血月教看做是犯罪團夥,那也太小看血月教了!”


    “這麽說不是?”


    “實話跟你說,我們也是衝著那個犯罪團夥來的!當然還收到了另外一個命令,那就是殺光這艘船上的所有人!”


    秦柯詢問:“你們應該知道這艘船上有鎮靈局的人?”


    “一開始不知道,但現在知道了!”


    “啊?”秦柯眨眨眼:“該不會是我告訴你的吧?”


    “這倒不是,隻是上船以後,他們發現了兩個鎮靈局的熟麵孔!之前和你站在一起的那個男人就是其中一個!”


    秦柯微微點頭,又問道:“你說如果我現在帶著阿傑還有我姐他們走,還來不來得及?”


    遊興學想了想:“十分鍾前應該來得及,但現在已經來不及了!這樣,在你和我開打之前,我可以替你做一件事!”


    “為什麽要替我做一件事?還有,我沒說要跟你打啊!”


    “因為你聽了我的故事,我應該感謝你!”


    “感謝我什麽?”秦柯就很懵。


    “感謝你認真聽我把故事講完!”


    “喂,你們兩個嘀嘀咕咕說什麽呢!”葉小千單手插兜說道。


    嗖!


    下一秒!


    遊興學的身影消失在了秦柯身邊!


    一隻手貫穿了葉小千的胸膛,一顆血淋淋的心髒被遊興學抓在手裏!


    冒著熱氣,甚至還跳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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