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羽元神回歸雀體後,再無心四處閑逛,向鍾鼓樓飛去。


    飛至半路又遇到那一對兒錢府家的喜鵲。


    公喜鵲似乎沒認出小麻雀,“啾啾”叫著從側上方朝程羽撲來。


    早有防備的程羽一個鷂子翻身輕鬆躲過,展翅拉起飛到高空,尖喙衝下:


    “唳!唳唳唳唳唳唳!”


    “撲楞楞!”


    “咯咯……咯咯噠!”


    “咕咕啾……”


    本就心中不太暢快的程羽,對著下方直接來了個七連發。


    這一聲聲厲嘯疊加之後的效果居然非比尋常。


    那對兒喜鵲瞬間失神,直直栽了下去,最後勉強滑翔落至一戶屋頂上,鵲毛紛飛狼狽不堪。


    而且不止這對兒喜鵲,就連城中堂雀,家禽野禽,縣城內凡是會飛的,全成了驚弓之鳥。


    一陣雞飛蛋打後,又隻剩程羽一隻鳥翱翔在青川縣城上空。


    “呼……”


    自打剛才那陣厲嘯後,胸中舒暢多了。


    程羽斂翅落在鍾鼓樓頂,卻尋不到橘貓妖。


    又到何處偷雞摸狗去了。


    “喵~”


    一聲貓叫從大鍾裏麵發出。


    怎麽又鑽鍾了?


    橘貓頭從鍾底露出,見到程羽後長出一口氣道:


    “呼,雀兄回來了,剛才可曾聽到一連聲鷹隼厲嘯?”


    程羽將小麻雀落在梁上,召出元神。


    隻因為麻雀本體依然是橫骨插心,不能口吐人言。


    他又嫌用水行術與其交流太過麻煩,便召出元神與貓妖對話。


    隻是苦了貓妖須得開啟青光法眼才能看到程羽元神。


    但好在這屬於他開靈智時的自帶神通,且是偏輔助類的小神通,倒耗費不了多少妖氣,所以橘貓妖開啟個一段時間也尚能消受。


    “為何又躲進鍾內?”


    “雀兄剛才出去了有所不知,我正酣睡之際,忽然耳聽得上空傳來一陣鷹隼厲嘯,其中更是帶著幾分凜冽陰寒之氣,一聲強過一聲,到最後連我聽著都有些心煩意亂,便鑽進鍾內……”


    那貓妖說著說著兩眼發直,指著程羽前襟說道:


    “雀兄衣襟內陰寒之氣逼人,和剛才那厲嘯聲所含氣息同源……剛才是雀兄在施威嗎?”


    其實剛才程羽就有所察覺,此時經橘貓妖一語方才頓悟。


    原來不知不覺間,方才竟將那枚令牌氣息也灌注到尖嘯聲中。


    再加上本身胸中就有股悶氣,幾相疊加,怪不得連這貓妖都得鑽鍾。


    他摸出武君令牌,本屬虛物的令牌入手居然頗有分量,且帶著股陰冷氣息,不知道這東西在身上帶久了,會不會影響到自己心智。


    “這是……武君令牌……是了,剛才縣城西南方向生有大異變,我正待要去湊湊熱鬧,異象就消失了,原來是雀兄……但不知發生何事?”


    程羽沒答他話,而是想起這貓妖也是個活了三百餘年的老貨,開口反問道:


    “你可認識武君莊大寬?我是指被奉為武君之前的武安侯莊將軍。”


    橘貓妖加菲點點頭道:


    “自是認得的,昔日武安侯在城樓自刎之時我親眼得見,那時我尚未開啟靈智,隻是隻普通凡貓,饒是如此,將軍當年壯舉還是令我加菲畢生難忘。


    武安侯可稱的上是頂天立地的真漢子,加菲著實佩服。”


    嗯,沒想到過了三百年,這裏還有位當年的見證者。


    難道莊大寬曾經是加菲的鏟屎官?


    “怎麽?雀兄與武君相見可還順利?我剛才看到那天空異象之中隱有些怨懟之氣。”


    程羽擺擺手隨口說句無礙後,看到荷葉包的臘肉還在梁上放著,依然冒著熱氣。


    “請!”


    “雀兄請!”


    ……


    夜晚,月上枝頭。


    一雀一貓分別站在鍾樓和鼓樓上一起吐納。


    他倆你吸你的,我吸我的,多了一隻麻雀,倒也未見月華有被分食跡象。


    滿月已漸虧,這幾日吸取的月華比之前已日漸稀少。


    吸取月華也有一段時間,給程羽帶來最直觀的變化就是,除了元神增強之外,連帶著耳力和飛行速度都與之前不可同日而語。


    腎好,一切都好。


    小麻雀和橘貓妖吐納兩輪後,停下休息閑聊一陣。


    站在高處的他倆,再次看到武君殿的夜巡遊出現,悄悄趴在樓下莊懷瑾窗前向內窺探。


    這幾日程羽都是召出元神與貓妖直接交流,並未借其墨汁施展水行術。


    而那莊懷瑾每日都會現磨新的墨汁,最近他所書批注泛出的金光越來越淡。


    其實就連他自己也感覺出,寫字漸漸帶有滯澀感,遠不如前幾日那般順手,但越是如此,這年輕塾師倒越是奮筆疾書。


    ……


    翌日,天光大亮。


    程羽在縣城上空盤旋。


    偶爾遇到其他飛禽襲擾,他已連“唳”聲尖嘯都不用,隻啾啾鳴叫一聲,同時附上些陰寒氣息,不論什麽喜鵲、堂雀還是老鴰,一個個都乖乖回巢趴窩。


    空中飛累了便落在鼓樓上與橘貓吃酒喝肉,一雀一貓好不自在。


    正午時分。


    他倆正在樓頂大快朵頤,旁邊一處民宅屋頂上,忽然響起“啾啾”兩聲雀叫。


    有些微醺的程羽扭頭看去,那邊立著一隻禿頭麻雀。


    倒插門的二哥。


    老二揚著地中海的雀頭左右搖擺,盯著程羽看了好一會,終於確認這就是自家那曾經瘦小的幺弟。


    他怎麽和這隻大貓混在了一起?


    待他看清那荷葉包裏泛著油光的深紅色臘肉時,眼中驚詫之意更濃,同時喉頭咕嚕一聲,嘰嘰喳喳向程羽叫了幾聲。


    “聒噪!”


    加菲酒興正濃,不耐煩道。


    見那禿頭麻雀不但沒有逃走,反倒左右蹦跳著繼續嘰喳,一副不知死活的蠢樣令人討厭。


    橘貓妖嘴角揚起,肩膀一寸寸高聳起來,背脊上的毛根根直豎,眼中泛出微微青光,一股輕微妖氣彌漫開來。


    “嘰嘰!”


    老二突然像是受到巨大驚嚇,尖聲驚叫著向後連跳幾步,差點摔下房頂。


    然後逃命般轉身就飛,卻慌不擇路一頭撞在樹上,跌跌撞撞撲打翅膀向東北方向飛去。


    “這些個賊家巧最是……”


    加菲話說一半便戛然而止,拱手急聲道:


    “俺喝昏了頭胡謅,雀兄海涵勿怪!”


    說完他悄悄抬頭看一眼對麵的程羽,見其若無其事般又叼起一小塊臘肉,心下一鬆,轉頭看著遠去的禿頭麻雀背影,加菲忽然有所醒悟,問道:


    “這麻雀,可是雀兄熟識?”


    熟嗎?


    熟……


    也不熟。


    小麻雀也不答話,隻伸翅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貓妖喝酒。


    看麻雀不甚在意,加菲心中忐忑才稍有緩解。


    酒足飯飽後在屋頂曬著太陽,一雀一貓小憩一陣。


    午覺之後心情尚佳,程羽便展翅落在茶館屋簷聽書。


    俗話說生書熟戲,這方世界的說書先生也多偏好講些俠客佳人,快意情仇之類的書,初聽時還有些趣味,但聽久了便也覺得乏膩。


    漫無目的地在城中飛來飛去,不知不覺間竟飛到縣衙門前。


    這青川縣果然是座大縣,縣衙大門修得頗為氣派,隻是與錢府大門相比卻顯得破舊一些,想是年久失修所致。


    知縣並非每日在衙門內辦公,一日之中多數時間還是在後院待著,青川縣內打官司的也並不多見,表麵看去大家都是一副和氣生財的模樣。


    他曾召出人形元神眺望這座縣衙,大門口並無傳說之中驅趕阻擋亡魂的門神。


    但在西南角卻隱隱有縷幽暗怨氣。


    裏麵還時時傳出哀怨歎氣之聲。


    南監……


    是非之地程羽無心久留,隻在上空略飛一圈後便向城中心鼓樓方向飛去。


    “麻糖!新做得的酥麻糖!又甜又香,還熱乎著喲!”


    程羽聽到一陣賣麻糖的吆喝聲,忽然心念一動。


    腳下是一家名叫萬芳春的糕點鋪,在櫃台上最顯眼之處擺放著一幹淨簸籮。


    籮內左半邊是根根焦黃的白芝麻糖,右半邊是一塊塊碼得整齊的黑麻糖。


    在簸籮旁邊還放著一個個油紙包好的麻糖包,看分量約莫著一包有二兩左右,略數去足有幾十包之多。


    這附近幾條街上隻有這一家糕點鋪,隨著店夥計的一陣大力吆喝,沒多會兒就有一大波人圍在鋪前,有說要一包黑麻糖的,有說拿兩包白麻糖的。


    更有些小兒哭著喊著催家裏大人快快買糖。


    包好的麻糖一包要五十文小錢,也就是半錢銀子。


    等於說,小小的一包糖幾乎頂得一籠包子。


    由此可見,糖在這個時代是貨真價實的奢侈品。


    但能在青川縣城裏逛街的人,好似個個都是中產一般,五十文錢一小包的麻糖不到一刻間就賣出去大半,可門口買糖的人卻越來越多。


    程羽站在高處瞧得仔細,其中還混雜著兩個“妙手空空兒”。


    這倆小賊在人群裏隻一味擠來擠去,兩眼卻專瞄著別人的錢袋子。


    眼見其中一個即將得手,程羽神識探得隔壁院子裏是家染坊,正要運起水行術給他點顏色看看,卻突然聽到下方響起一聲爆喝: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鼠輩焉敢!”


    “啪!”


    “哐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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