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望月樓的店掌櫃老倌兒回來,其中一個與其相熟的小二走出店外,迎上前去笑嘻嘻問道:


    “掌櫃的,那薛大此次送了毒鱔過來,賠了咱家多少銀子?”


    “賠?我呸!”


    掌櫃老倌兒一口老痰啐得小二滿臉,沒好氣地將其推開。


    那小二抹一把臉上老痰,心中著惱暗罵晦氣,


    隻怪天色太晚看不清對方神色,但臉上卻依然笑嘻嘻的,拉開一段距離在後麵追問道:


    “怎地?那廝耍賴,沒賠銀子?”


    掌櫃老倌兒無奈看他一眼後,停在酒樓門前先環顧四周,繼而壓低聲音對其言道:


    “那薛大沒了蹤影,想是畏罪而逃,


    哪裏尋他賠銀子去?”


    “啊?不能啊,那薛大祖輩皆在本地打魚捕撈為生,


    能逃到哪裏去?”


    “可說是呢,依我看,這薛大啊……唉!隻是他失了蹤跡,可苦了咱們酒樓,若真尋不著人,那位大官人再不依,指不得要拿我們來頂缸。”


    “啊!那怎地您老一人獨自而回,隨您老去的那兩位老爺呢?”


    “那二位老爺令我先行回來,他二人想必是去尋那薛大去了,此事想起來多有怪異,那二位老爺……”


    掌櫃老倌兒話及於此忽然驚覺自己話多,回手一巴掌招呼在小二腦門上,低聲斥道:


    “莫再胡亂打聽,此事不知比知好,且你萬不可對別人言講,都給我爛在肚皮裏去。”


    “自然,自然。”


    小二點頭哈腰應承道,


    見老倌兒走進店內,


    卻並未跟上,而是踮著腳尖悄悄轉身,趁月色往自家方向小跑而去。


    又過兩杯酒的時辰,望月樓方向便響起關門閉戶的門板碰撞之聲。


    ……


    “程兄,方才酒樓門口那道紫氣之人,可是當朝皇家?”


    嘉菲方才躲得較遠,耳力又沒有程羽那般好,沒聽到童子的低聲耳語,此時隱約聽到店掌櫃與小二談話,方才想起問道。


    “嗯,是位殿下。”


    程羽點頭言道,說完自顧自飲一盞酒後,看著湖麵上嶙峋波瀾的滿月倒影,暗自思忖:


    今夜之事確實有些蹊蹺,首先這位殿下至此賞月,卻並無當地官員相陪,且在酒樓門前還言及過祥瑞之事。


    其次就是出了拜月鱔這宗意外,且還傷了二人。


    最令人起疑的便是那送鱔的薛大突然失了蹤跡,


    難道是他本就知道自己送的乃是毒鱔,


    事先有了準備,


    提前跑路?


    否則不至於反應這麽快。


    “程兄,你看。”


    程羽望著水中月暗自思量,聞聽嘉菲提醒,順著她目光向湖麵看去,隻見湖麵上有一人懸於湖水三尺之上。


    此人相距較遠,麵容衣著看不真切,但身上並無三把魂火。


    溺亡的亡魂?


    為何不去陰司文廟?


    “嗖!”


    接連兩道陰冷氣息傳過,兩位戎裝武判從內城西南角方向來至湖邊。


    “嘩啦啦!”


    其中一位武判二話不說手中拘魂鎖甩出,鎖鏈頭部的定魂錐閃著寒光衝湖上亡魂而去。


    “嗡!”


    定魂錐距離亡魂頭部隻三尺距離時,忽地定住不動,似是被一層軟軟隔膜擋住。


    兩位武判對視一眼後,出手的那位揚手將拘魂鎖拉回,口中嘟嘟囔囔罵罵咧咧,反手又抽出腰間打魂鞭,作勢就要衝上前去親自拘拿。


    他旁邊那位眼疾手快急忙將其攔住,又定睛向湖麵上那具亡魂看去。


    待其觀察一會兒後,與同伴耳語幾句,兩位武判便並未有其他舉動,隻靜靜立在湖邊瞧著。


    看情形,出手相攔的那位武判似是並非第一次遇到這種事,且眼中還帶有幾分喜色。


    程羽見對麵的嘉菲衝自己在使眼色,當即心領神會與其氣機聯通。


    借助她的法眼神通再向湖麵望去,便可看清那亡魂生前是一男子,年紀在三十上下,一身的漁人打扮。


    在其腳下有一抹黃色忽隱忽現,是一張符籙。


    一圈半透明的法陣,如一雞卵般從符籙上生出,將那呆立的亡魂身周籠罩在內,擋住了方才武判的拘魂鎖。


    法陣表麵透出一絲絲玄黑色氣息,緩緩縹緲而上,如一顆長了黑毛的雞蛋沉在水中一般。


    忽然氣息一陣抖動,繼而凝成一團飄向乾元湖另一邊。


    程羽扭頭看去,在那方岸邊正有一人操控著法陣,但因離得實在太遠,就連法眼神通都看不真切。


    那亡魂在法陣抖動過後,緩緩張口,可程羽卻並未聽到任何聲音發出。


    幾息之後,法陣再次抖動,亡魂也再次張口,但憑程羽耳力依然聽不到對方聲音。


    想必是聲音被封印在內,隻有操控法陣的那位才能聽到。


    如此幾次反複操作,亡魂最後連續三次搖頭,幾息之後,法陣猛然抖動一陣,崩散不見。


    法陣消失,程羽此時忽然便能看清另一側湖邊那人容貌,正是之前那位殿下身邊的黑衣老者,原來之前借助貓妖神通都未能看清對方,並非是因距離過遠,而是法陣對其有障眼之法。


    岸邊那黑衣老者緩緩站起後,右手並成劍指,口中默念有詞。


    “嘭!”


    一聲輕響,湖麵上亡魂腳下那張黃表紙符籙轟然燃燒,隻一息過後便燒成一股青煙,飄搖至亡魂頭上,卻凝而不散。


    黑衣老者凝視著湖麵上的亡魂,忽然扭頭看向程羽這邊。


    “嗡!嗡!”


    始終套在程羽手腕上不敢離身的不叫劍,頓時感受到一股來者不善的氣息,“嗡嗡”抖動兩下,若非有劍韁羈絆,恐怕早已向湖對麵飛去。


    ‘屏住妖氣!你先回山!’


    程羽按住不叫劍,傳音給嘉菲。


    嘉菲點頭,屏住妖氣不再外溢的同時,還不忘將圓石上的酒菜一股腦收進錦囊中。


    但不敢再運五行遁術,反而轉身向那座竹海小山的相反方向疾速而去。


    轉眼間,貓妖身形便隱匿於夜色之中,程羽也順勢將元神歸位,一隻小麻雀悄無聲息地展翅,飛到十幾丈開外一棵大樹枝頭,靜靜關注著下方。


    剛站穩腳僅幾息之後,臨近岸邊的某處湖麵上一陣氣息湧動,那黑衣老者從頭部開始,身形從水麵浮出,眨眼間便立於岸上,腳下沒有一滴水掉落。


    幾乎與此同時,他旁邊一處地麵的泥土由內翻開,那黃衣老者也立在場中,二人對視一眼後,一人警戒,一人撒符布陣。


    待陣法完成後,黃衣老者隻在一息之間,便向嘉菲所行方向看去。


    繼而當先追去,黑衣老者與其拉開一段距離,一前一後追尋而去。


    “唦唦……”


    湖麵上一陣微風吹過,吹皺湖麵月影,揚起柳枝搖曳,碼頭附近再次安靜下來。


    立於湖邊的二位陰司武判不管陽間之事,隻見湖麵上籠罩亡魂的法陣消失後,又靜等片刻,其中一位武判方才出手。


    拘魂鎖“嘩啦!”一聲將亡魂纏住拖至湖岸邊,連帶著其頭上符籙燃成的青煙也被一同拖來。


    兩位武判對視一笑後,雙雙抽動鼻子,就見亡魂頭上那團符籙燃盡後的青煙自行分成兩股,被他倆分而吸之。


    “嘶……啊!原來這就是金吾衛的黃符願力,好生舒坦,這趟差事虧得跟著哥哥,否則小弟不識,方才若貿然衝了過去,得不到這般好處不說,興許還要吃些虧哩。”


    其中那位率先出手的武判一臉滿足地說道。


    “兄弟哪裏話來,哥哥隻不過前些年在京城輪值時有幸遇到過而已,但不怕兄弟笑話,這黃符願力俺亦隻是得見,今日也是第一次嚐到,可見你我搭檔,算是一對兒福將。”


    他倆邊聊邊拖著那具亡魂,穿牆過戶往內城方向而去。


    待離開望月樓老遠,卻又未到內城城牆下時,忽見前方有一位白衫文生公子模樣的攔住去路,拱手一禮道:


    “二位陰差有勞。”


    兩位武判初時相距較遠,並未認出程羽,見前方有人攔路,暗自提神戒備。


    待行至跟前,看到對方手腕上套的那柄亮銀寶劍後,方才認出,這位就是當下整座武君殿內頭一號話題人物。


    眾武判及司隸們私下皆在風傳,這位白衫文生公子便是武君大人求配陰神伉儷的對象。


    更令他們唏噓的是,此人居然還將眾人敬仰的武君大人婉拒。


    此刻見這位口口相傳的人物當麵衝自己行禮,兩位武判頓覺受寵若驚,慌忙抱拳回禮:


    “不敢不敢,不知先生大駕至此,有何貴幹?”


    程羽一手執不叫劍向內,另一手向亡魂指去問道:


    “方才程某在湖邊,見這位亡魂有些蹊蹺,故來此一問,不知二位可否行個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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