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真以為本君好欺?往日裏不過是體恤兒郎們抓差辦案辛苦,每逢京城輪值時,本君也就睜隻眼閉隻眼罷了。”


    秦紅玉話及於此頓了一下,目光轉向殿中眾多判官,話鋒一轉提高音量說道:


    “但,此次提前開拔進京非比尋常,


    個個都須給我加上十二分的小心。”


    眾判官齊齊抱拳稱是,隻唯獨剛進殿的那兩位麵麵相覷一臉懵懂,怎地忽然就要提前進京?


    按日子算,該到今年冬至前後才準備進京輪值,歲末歲首交替之際方才正式輪換進京值守。


    為何突然提前半年就要急匆匆開拔進京?


    發生了何事?


    他倆悄悄向身側與自己交好的幾個判官投去詢問目光,但那幾位卻是眼觀鼻,


    鼻觀口,


    口觀心,壓根不理這茬。


    “你倆!”


    秦紅玉點指下方一臉懵懂的兩位武判道:


    “將這亡魂送去文君殿,


    令其按律發落便是,既然爾等已嚐過了黃符願力,便與其餘幾位武判一同留守府城內,留守期間聽從文君調遣。其餘眾判官鬼卒皆須即刻整裝待發,到明日太陽落山後便開拔赴京,誰還有何疑問?”


    見殿內無人答話,秦紅玉揚手一揮:


    “散了吧。”


    說完當先站起離案,殿內響起一陣“嘩嘩”的盔甲碰撞聲。


    眾判官自動為秦紅玉分出一條道,眼看著這位英武的巾幗武君,心事重重步履匆匆地向自己淨室方向而去。


    待其走出正殿,那兩位武判這才側頭對旁邊一相熟判官問道:


    “老李頭,究竟發生了何事?”


    “嗨,別提了,方才武君大人又收到一封京城都武廟的邸報……”


    “等等,之前不是剛收到一封,又來一封?”


    “誰說不是呢,兩日裏連來了兩封邸報,


    可見此次突然輪值,當真非比尋常。”


    兩位武判之前還因不能赴京輪值心中有些沮喪,目下聽聞京城事大,反倒心中有些莫名慶幸。


    而此刻殿內其他判官也紛紛議論起來:


    “唉!以前留守的是苦差,赴京的是美事,但今時不同往日,你哥倆此次得以留守,看來倒是撿了個便宜,我們哥幾個這次赴京,想必擔子不輕啊。”


    “可說是呢,如此突然就要開拔,得有上百年沒再遇到過。”


    “恩?不止!我記得至少得有兩三百年了,誒!你說,此次京城到底發生了何事?”


    “我哪裏知曉?莫說我,我瞧著就連咱們武君大人,亦是麵有猶疑之色,唉,咱們也隻能走一步說一步了。”


    “得了,


    都散去吧,


    莫在此胡謅浪費時辰,


    各自收整去也。”


    殿中眾判官漸漸各自離去收整治下司隸鬼卒,


    而秦紅玉此時已行至自己淨室內,盯著床榻邊一副剛裱好的字聯,喃喃道:


    “山門一笑無拘礙,雲在江湖月在天。”


    恩……


    此次赴京,程先生贈我的這副墨寶,到底是帶也不帶呢?


    ……


    當夜滿月,明日就要離開此地,一雀一貓卻難得的給各自放了個假,並未吐納煉氣。


    程羽將元神歸位本相,小麻雀立在巨石上,時而仰頭望月,時而低頭不語,隻靜靜聽著旁邊嘉菲自斟自飲,自顧自說。


    貓妖顯然已有些醉意,開口便停不下來,前三皇後五帝,將過去的陳芝麻爛穀子都撿出來絮叨。


    最後更是聊到京城,奈何她隻在京城待過短短幾年,且還是開靈智之前,記憶實在有限,最忘不掉的倒是靖安侯府後花園上的那座木秋千。


    彼時,侯爺美妾每每在秋千上蕩漾時,最愛將嘉菲置於自己腿上。


    初時貓妖還有些懼怕,但後來便漸漸習慣,繼而就好上那一口。


    每逢美妾款動金蓮向秋千走去,嘉菲便“噌“地先其一步竄上秋千,在美妾愛憐撫摸下,徑自臥在其既溫且軟的大腿窩處,伴繽紛落英而蕩漾,沐和煦暖陽而翻飛,記憶中皆是一片暖香。


    後來,侯爺隨禦駕北征,悄悄將美妾攜在軍中,美妾又將嘉菲捎帶上路,向北而行。


    一路行去,眼中所見植物越來越少,風沙也越發肆虐,再往後,便是大軍驕縱,深入北漠腹地中了埋伏,侯爺冒死護禦駕突圍,而美妾卻馬踏死於亂軍之下。


    這些嘉菲之前曾對程羽講過,但彼時講得籠統,貓妖略過一個細節,當年事發之時,也是一個皎潔滿月夜,就連一向肆虐的風沙都消停下來。


    寂靜星空下,四周突然就響起廝殺喊聲,營中人馬慌亂間自相踐踏死傷無數,餘者皆四散奔逃。


    嘉菲亦是惶恐的騰挪逃竄,亂軍中未能再看到美妾最後一麵,隻於匆忙間回頭,借著月色看到那縷熟悉的桃紅色絲袖,半掩在黃沙之中,無力的輕輕飄動。


    言及於此,嘉菲止口,伸手將酒盞斟滿後,緩緩舉起,與月同高。


    她閉上雙眼,口唇翕動無聲默念一番,而後傾斜酒盞,一串清澈酒珠映著月光“撲簌簌”紛紛撲落在腳下泥土之中。


    盞中酒液悉數浸入土中,貓妖睜眼,長長翻卷的睫毛緩緩揚起,抬眼間看到月光下的巨石上,憑空多出兩行酒水揮灑出的小字:


    “未若錦囊收豔骨,一抔冷土掩風流。”


    嘉菲抬頭看一眼旁邊小麻雀,見對方也在盯著自己,沒來由眼中泛起一陣朦朧,喃喃自語道:


    “一抔冷土掩風流……恩,三百年了,想必侯府花園裏那座秋千,亦是早已灰飛煙滅了的……”


    幾乎與此同時,另有一道歎息之聲,自她妖丹內輕輕傳出。


    ……


    當夜嘉菲大醉,望月樓的老酒被其喝得淨底朝天,又舞了一通醉劍,最後一個趔趄,順勢大咧咧仰臥在巨石上呼呼大睡,直到翌日清晨方才醒轉。


    醒來後的貓妖清醒許多,看來這人間的酒於她來說,來得快去得也快。


    程羽與她在山頂合計起行程,隻因程羽要先回青川縣,需要先向東北方向走大一段陸路,穿過青陽縣,爾後渡龍相江,過江口鎮,再行一段路方能到達青蘿莊。


    而戲班子也是今早啟辰回京,但回京的道路正好與青川縣在相反方向,要往南走一小段陸路後,再順龍相江走水路順流而下直達京城。


    因為擔心那一小段陸路上再出事端,尤其是正副二位班主身子骨乏弱,因此他倆商議,讓嘉菲護著戲班子一起先向南行,待到龍相江碼頭後,等程羽青川縣事畢後,他就直接順流而下,在碼頭處與貓妖會合,再一同赴京。


    二人商議定後,嘉菲便將武君劍從錦囊中拿出放在巨石上,程羽召出元神凝實後,先警告一番手腕上的不叫劍,而後才將武君劍用布條纏上負在背後。


    “程兄!”


    嘉菲從錦囊中拿出兩個酒盞及一壇新酒,此酒乃是青川縣的青蘿果酒,是之前在青川縣城“購置”後存在錦囊內的。


    嘉菲將酒盞斟滿後,端起一杯,凝視著對麵白衫文生公子。


    程羽將另一碗舉起,瞧著嘉菲一雙杏眼之中光芒閃爍,笑道:


    “左右不過三兩天的事,何至於此?放心,三日後你我在龍相江碼頭會合,你萬事小心,遇事莫要逞強,若遇有硬茬子的,該讓則讓,待我回來。”


    嘉菲聞言,小嘴輕輕一咧,強忍住後展顏笑道:


    “恩,聽你的,程兄也要諸事小心,嘉菲在碼頭等你回來,莫說三天之期這話,總之不見你人,嘉菲不散。”


    程羽點頭,與嘉菲相視一笑,仰頭將盞中酒一飲而盡。


    “啪!”


    嘉菲將空酒盞摔碎在巨石上,轉身就向山下騰躍而去,剛蹦了兩下,就停在樹梢,轉身衝程羽點點頭。


    見貓妖回身點頭,程羽斷開與其的氣機聯通,原來方才是他突然想起一事,便傳音過去囑咐她回戲班時路上務必屏住妖氣,同時離外城中那道紫氣遠點,以免憑空惹來昨晚的金吾衛。


    程羽立在山頂看著嘉菲避開紫氣方向,向戲班子租住的那座偏僻小院而去,他這才握住手中不叫劍,抬眼向遠處的乾江府城深望一眼後,便將元神歸位,小麻雀展翅向東北方向飛去。


    ……


    幾乎與此同時,乾江府外城,一座雅致的大院內。


    “殿下,金吾衛的兩位校尉回來了,順便還生擒一條鱔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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