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羽瞧著嘉菲一副世家公子哥兒的模樣作派,而眼神中卻漏出一絲心虛,便幽幽開口道:


    “可是又惹事了?”


    “不曾!不曾!”


    嘉菲將折扇收起,連連揮手否認。


    “隻是……些許小事,不過我已妥善處之。”


    程羽滿臉不信的盯著嘉菲,忽然回想起方才貓妖那句話中還有一個槽點。


    “等等!你方才自稱程某?莫非……你冒我名行事來著?”


    “非也非也。”


    貓妖“唰”的再次甩開折扇,搖頭晃腦道。


    “我隻是學程兄平時的模樣而已。”


    程羽輕輕搖頭,


    這貓妖一直跟自己繞圈子,必是幹出了什麽“好”事出來。


    “無妨,你若不願講便不講,待我去你識海中一趟,與許久不見的那胡媚子聊聊便是。”


    “你……我講還不成嘛。”


    嘉菲小臉漲紅,不甘心地一五一十娓娓道來。


    原來她與戲班一行急匆匆離開錢江府城地界後,


    一路上倒也相安無事,


    昨日便已順利抵達這乾元州渡口。


    剛要尋一安穩住處時,


    渡口外便來一大隊步卒兵丁,看人數足有千把人,領頭的是一正一副兩位將官。


    這群兵丁一進入渡口鬧市,便嚷著附近有流寇亂匪劫掠,他們是要去掃寇平亂,需要征糧征餉。


    起初還好,附近幾家富戶倒也知趣,一邊哭窮,一邊摳摳搜搜地響應捐糧捐銀,隻求能將這批官府兵丁打發走了事。


    後來不知哪家富戶不小心露了白,領隊的主將官帶兵去他家搜糧,又看上他家小妾,當即給小妾安上一個暗通流寇的罪名就要拉走。


    富戶自然不幹,拉拉扯扯之際小妾咬了主將手腕一口,主將勃然大怒,居然一刀將富戶砍翻在地,而後言稱此戶乃是助流寇洗白之家,縱兵劫掠。


    眾官兵早已按捺不住,


    聞言更是一個個摩拳擦掌,如餓虎入羊群般就要撲向眾無辜百姓。


    一場兵患眼看就要血洗整個渡口,在一座酒樓屋頂上始終冷眼觀瞧的嘉菲哪能再忍得住?


    她飄然而下落在軍陣中,輕鬆立斬帶隊主、副將官於渡口碼頭,見依然壓不住紅了眼的眾兵匪,隻得施展法術,放飛針又收掉幾個百夫長的項上人頭,這才將官兵鎮退。


    兵匪們逃散的一幹二淨,餘下的渡口百姓們紛紛下跪口稱嘉菲女俠,但也有些明白的心知官府不會就此罷休,勸其速速離開此地,幾個大富戶們更是早已收拾好行囊到各自鄉下避禍而去。


    其餘平頭百姓們也都走得走,藏得藏,碼頭上的大小船隻更是一哄而散,乾元州渡口遭洗劫的消息一傳十十傳百,往日裏繁華如織的一座大渡口居然成了一片死地。


    戲班子眾人早在兵丁們剛嚷著要征糧之時,便早早知趣的退到渡口幾裏地之外,尤其是正副二位班主更是嚇得要死,初時還以為是官府來追拿他倆。


    因此上,


    戲班眾人並未能親眼見到嘉菲施法,隻聽四散奔逃的百姓口稱嘉菲為女俠,以為嘉菲隻是施展凡人武力,帶領百姓嚇走的官兵,畢竟她作為班子裏的武旦,身上功夫可是連頂梁大武生都敬佩三分的。


    可此時碼頭上的船隻早已跑光,且嘉菲還言講要在此處等一朋友會合後方能南下回京,因此戲班子隻得在遠離渡口十裏之外先安營歇息。


    又因嘉菲這一身青衫青裙的裝扮太過惹人眼目,眾人便勸嘉菲換件衣裳。


    貓妖聞言也覺得有理,畢竟自己此時不是一人在外,方才那一陣廝殺雖說快意,但想必自己這身容貌裝扮已被官府畫影圖形,沿途恐怕都會要緝拿於她。


    若隻有她與程羽二人自是不怕的,但此時隨著戲班一起,若因此再給戲班帶來麻煩著實不妥。


    於是乎,她這才照著程羽裝扮,將長發盤成發髻,又給自己換上一套文生公子服飾。


    嘉菲將前因後果講完,程羽輕輕點頭,倒也不算是殺得冤枉。


    他再次審視一番貓妖,掃過其平坦前胸時,不由得對其身材有了一絲好奇。


    “你這所化人型,還可隨你心意變換外形?”


    “若真能那樣便是好的了!”


    貓妖嬌嗔一聲,緊接著二話不說扯開外衫,隻見其前胸緊緊纏著一圈圈布條。


    “別處倒也罷了,隻唯獨這兩大坨肉,分外惹眼,隻得將其纏住,真真勒煞人也,我容易嘛我……”


    嘉菲沒心沒肺地挺著被勒成平板一般的前胸,白花花一片地在程羽跟前晃悠顯擺。


    “好了好了,快收起來吧,你這貓妖,化形也有些日子了,還這般坦蕩無羈。”


    程羽笑罵道。


    貓妖見程羽並未斥責她惹出這等是非,還有心與其打趣,當下心中即安。


    其實她之前心中是有些底的,知道這位雀大仙亦是一嫉惡如仇之人,隻是當真要麵對程羽坦白之時,心中卻又莫名心虛起來。


    “那富戶家長及將官屍首何在?”


    “富戶家長屍首被其家屬領走處置,領頭的兩位將官屍首被官兵搶走,其餘幾個百夫長無人打理,被我……被我丟進龍相江內去了。”


    程羽輕嗯一聲,心說官兵若不將主將屍首搶回,逃回去也沒好果子吃。


    見程羽無心責怪於她,嘉菲漸漸又活泛起來,此時她才發覺程羽背後多出一副蟒皮劍鞘。


    剛要伸手去摸,那劍連帶著劍鞘一起輕顫一下,似是在警告一般,嚇得嘉菲急忙縮回手去。


    看動靜,貓妖心知劍鞘內應是那把始終栓在程羽腕上的亮銀寶劍,隻是不知這劍鞘又有何玄機,因此對程羽好奇道:


    “程兄這是哪裏來的這般俊俏的劍鞘?”


    程羽將這蟒皮劍鞘來曆略講一遍,聽得貓妖心中咋舌:


    乖乖,蛟龍泡酒暫且不說,這又拿蛟龍本相來做劍鞘……


    這位雀大仙前世定是與蛟龍之屬有仇吧。


    二人正在閑聊之際,程羽耳中忽然聽到一陣馬蹄聲,聽聲音來自於乾江府城方向,大概有二十來匹馬,距此約摸著有七、八裏地光景。


    但令程羽意外的是,除去能聽到二十餘匹馬的低鳴聲之外,隻有兩人的喘氣聲是正常的,其餘十幾人呼吸綿長,平穩而輕微。


    他衝貓妖使一個眼色,嘉菲心領神會,一個騰躍跳到碼頭旁一座三層高樓屋頂,舉目向程羽所示方向看了一會兒,便匆匆躍回到程羽身邊。


    “那邊廂有一小隊人馬向這邊而來,來者你我皆認識,頭上飄著一股紫氣。”


    “哦?”


    程羽一挑眉,原來是微服出巡的那位殿下。


    怪不得隻能聽到兩人喘氣聲,那兩人想必就是那位殿下及其身邊的捧著熏香的童子,殿下身邊的幾位金吾衛都是有功法在身修士,其餘的黑衣健仆也個個都是內家高手。


    “走,我看那處掛著一副酒幌,你我先到樓上歇息歇息。”


    程羽說完元神歸位,向酒樓飛去。


    ……


    滿月高懸,兩個黑衣健仆各騎一匹高頭大馬闖進渡口碼頭,在碼頭周圍巡視一圈後,其中一個疾馳而去,另一個在碼頭附近開始仔細察看每門每戶的情況。


    但這二人明顯肉眼凡胎,都未曾注意到在碼頭不遠處的一座三層酒樓上,正有一位青衫“公子”匿在月光陰影內,從窗後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他們更不可能看得到的,是這青衫“公子”肩頭,立著一隻普普通通的小麻雀,目光深邃地盯著下方。


    又過一炷香的功夫,那一隊人馬終於來至碼頭邊。


    五位身著各色服飾的金吾衛校尉各自騎一匹高頭大馬,拱衛著一輛頗為寬敞的馬車。


    在這輛寬大馬車後麵,還跟有一輛小馬車,小馬車門窗緊閉,在其車簾門及窗口上各貼著一張黃符。


    兩輛馬車的外圍,則是十幾個黑衣健仆前後簇擁著。


    之前在望月樓受傷的那位,此時也跟在其中,看模樣已經痊愈。


    “殿下,那錢江府最新邸報雖稱此處渡口被流寇洗劫,但還是殿下的情報更為準確,此處果然已是一座空鎮,而且看情形倒並不像是流寇所為。”


    寬敞馬車中,殿下旁邊的童子近身對其低聲道。


    那殿下隻輕輕點下頭,麵無表情的輕聲道:


    “據邸報說,那群流寇中還有人會施邪法?”


    童子聞言點頭稱是,殿下便不再說話,躺倒閉目休息不語。


    童子撩開門簾環顧一圈碼頭後,抬手在側前方的青衣金吾衛肩頭輕輕一拍。


    始終雙目緊閉的青衣校尉回身抱拳稱是,而後口唇翕動默念有詞。


    正在不遠處三樓窗後的程羽與嘉菲,同時感應到下方碼頭傳出一股靈力波動。


    隻見那青衣校尉依舊緊閉雙眼,抬頭向四周掃視一圈,忽然停在程羽與嘉菲所在的那座酒樓方向。


    他頓了一下,口唇再次翕動,一絲微不可見的青光從其眼縫中射出,幾息之後,青光不見,青衣校尉抱拳對車駕言道:


    “殿下,那方三樓之上有一人藏匿,不過隻是一凡人而已,除其之外,渡口再無旁人。”


    幾位金吾衛坐在馬上巍然不動,倒是外圍那十幾個黑衣健仆聞言幾乎同時下馬,大部分嘩啦啦圍在馬車周圍戒備,另有兩人向酒樓方向疾奔而去。


    ‘有人向這裏而來,被發現了?程兄,你這結界靈嗎?’


    嘉菲皺著眉頭看一眼肩上麻雀,傳音給程羽道。


    ‘下方那青衣老者明顯也是水行修為,雙目如炬,卻隻將你認作凡人,你還覺得這結界不靈嗎?這結界已將你妖氣盡數收住,待會若有人來盤問,你就隻將自己認作一戲班的武生便可,莫要橫生枝節。’


    程羽通過氣機連接傳音過去,貓妖聞之輕輕點頭,選一窗後座位坐在桌前,隨手拿起桌上酒壺往酒杯斟起酒來。


    剛將一杯酒斟滿,兩位黑衣健仆一個從屋內樓梯幾步竄上,一個飛身上房,蹲在屋外屋簷上向窗內張望戒備。


    “你是何人,怎孤身在此是非之地飲酒?”


    “我……咳咳,我乃一梨園弟子,來此處是要渡船赴京,不想碼頭無船,渡口也沒有一人,我尚自奇怪,隻是肚中饑餓,上來尋些酒食打發肚子,你又是何人?”


    “戲子?看你這衣著可不像。”


    那黑衣人瞧著嘉菲一身文生公子裝扮疑慮道。


    “哪裏不像?我雖為世家子弟,但因愛戲才入了戲班,我可是左近聞名的大武生,你若不信,且瞧我身手倒是像也不像。”


    貓妖說完霍然站起行至一片空地,先起一雲手,緊接著一串前空翻如蜻蜓點水,最後高高躍起一個鷂子翻身,足在空中翻了三圈。


    “嘿!”


    房外屋簷上那位借著月光瞧得興起,心中讚歎之餘,口中居然喊出聲來。


    隻是他並未看到,樓內那“武生”翻跟頭之時,其肩上還始終牢牢立著一隻小小麻雀。


    嘉菲早知屋外還有一人,卻對外麵那人不理睬,隻衝著對麵黑衣健仆下巴一挑:


    “如何?”


    “身手倒是不錯,不過你孤身一人在這無人渡口著實可疑,須與我走一趟去與我家大官人理論,還請公子莫讓我這下人為難。”


    黑衣健仆抱拳一禮言道。


    嘉菲見這人不卑不亢,倒像是大家子裏出來的人,思忖一二後,餘光掃一眼自己肩頭,便抱拳回禮道:


    “無妨,頭前帶路吧。”


    一青一黑二人從酒樓內走出向碼頭而去,立在屋簷之上那黑衣健仆瞧著二人背影,眼中目光琳琅。


    ……


    ‘此去果真無妨?’


    貓妖在識海內衝程羽分出的一股氣機傳音道。


    ‘料也無妨。’


    程羽回道。


    方才看來,他所布這結界在青衣校尉施法時,依然可以完美遮蔽住貓妖妖氣,隻是不知湊近後會如何,因此上他也有心一探這結界的極限。


    再者說,萬一真被識破,憑現下的他倆,脫身應是不難。


    “無妨無妨,有上仙跟著妹妹,妹妹何處去不得?莫要太過小家子氣。”


    胡媚子在妖丹內插嘴道。


    她一開口,反倒提醒了程羽。


    “胡媚子,你乃五家之族長,對這金吾衛可有何見解?”


    “金吾衛啊……左不過是些耍槍弄棒的黃毛小子們攢出的衙門,不過區區三百年而已,小奴家彼時並不曾在意過他們,對其了解不多,上仙莫怪喲。”


    胡媚子在玄青色妖丹內嬌滴滴回道。


    程羽沒再理她,轉而全神貫注在麻雀本相上,此時他已被嘉菲悄悄從肩頭挪到胸口衣襟內,一對雀眼透過衣襟斜領向外看去,嘉菲已漸漸行近至那一隊人馬跟前。


    青衣校尉撥開圍著的黑衣健仆,立在嘉菲一丈左右開外,雖然他雙眼緊閉,但嘉菲卻覺得此刻自己比被成百上千人注視著還要壓抑三分。


    隻是身在結界內,又要隱匿底細不能施展術法,她也隻得暗自承受著,但在眾人眼中,這青衣公子明顯已被金吾衛氣勢壓製。


    那青衣校尉閉眼“盯”了嘉菲一會後,轉身回到車駕跟前,湊在窗外壓低聲音道:


    “殿下,來者確是一凡人,文生公子打扮,但憑末將看去,應是有些功夫在身的江湖武者,且其還是女扮男裝。”


    “哦?有些意思,招其前來,本王親自問問。”


    車內沉默了好一會兒,方才響起那位殿下聲音。


    “是。”


    青衣校尉回身向嘉菲走去,車內捧著熏香的童子低聲道:


    “在這是非之地,憑空出現一文生公子打扮的武者,且還是男扮女裝,最為可疑不過,莫不如……”


    “無妨,金吾五衛司的校尉齊在,憑他一凡人女子還能翻出天去?左右無事,我倒有興趣摸摸這位的來頭,說不得與後車裏那條鱔精一般,都有用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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