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皇帝坐在木桶裏向井口升起,而井下唯一的那盞油燈也被他拿走,此時的井底再次陷入一陣黑暗之中。


    剩下的真嘉瑞帝似乎早已習慣這裏的黑暗,都不需適應,已輕車熟路的蹲下將笸籮端起,一邊慢慢走著,一邊小心將裏麵的米粒肉蟲輕輕捏起向地麵撒去。


    “沙沙沙沙!”


    嘉瑞帝伸手輕輕撥弄著笸籮裏的米粒肉蟲,柔聲道:


    “快鑽下去吧,下去吧,待他年爾等出土之日,莫忘了朕對爾等的放生功德,屆時也助朕與爾一同飛升,切莫像你們那些個沒良心的爹娘們,隻顧著自個兒蛻變,全都丟下朕不管……”


    “沙沙沙沙!”


    “……”


    聽到嘉瑞帝這番自語,程羽明白他播撒的這些米粒肉蟲,八成應是金蟬的幼蟲。


    怪不得此地喚作蟬園,看來這位嘉瑞帝追崇長生已到魔障地步,竟將自己置於蟬蟲當中,妄圖與蟬一般羽化蛻殼,不死長生。


    “哼!”


    真皇帝聽著腳下沙沙蟲聲發了一會子愣後,不知又想起何事,突然冷哼一聲,繼而喃喃自語道:


    “龍騰雲,鳳飛天,水滿刀,木則斷……唉!水滿刀,木則斷……”


    他說完後,又小心地捏起一小撮蟲子,溫柔的撒至地上,再次輕歎口氣道:


    “唉……你們說,若朕當真盡數舍棄這皇位不坐,果真可得飛升呼?”


    “沙沙沙沙!”


    “……”


    嘉瑞帝麵對著眼前無盡的黑暗,嘿嘿幹澀冷笑兩聲,繼續在他希望的沃野中播撒長生的種子。


    就在此時,上層冰窖內隱約響起人聲,真皇帝聽不真切,程羽卻聽得明白,原來是假皇帝已將安亭郡主帶至冰窖內。


    再一細聽,原是二人在冰窖內起了些許爭執,原來是假皇帝讓安亭先下井來,而安亭許是瞧著黑洞洞的井口心虛而執意不肯,假皇帝此時也懶得再擺什麽帝王架子,見狀也隻得無奈苦笑一聲,自己當先坐進木桶之內。


    “喀拉喀拉!”


    井口方向再次響起機關滾軸聲響,同時一道昏黃光亮再次將井底照亮。


    假皇帝落到井底後,又啟動機關將木桶升上去,同時呼喚上方的小郡主安心下來,安亭郡主這才依言而行。


    待木桶安穩落地後,安亭郡主舉著另一盞油燈小心跨步而出,柳眉緊蹙地巡視著四周,忽然發覺腳下密密麻麻的幼蟲,當即心中一顫,饒是忍住未驚叫出口,卻也向後連退了兩步。


    “別怕,丫頭,那都是朕的功德,小心切莫將其踩死了。”


    黑暗中響起嘉瑞帝蒼老嘶啞的聲音,將安亭郡主嚇了一跳,急轉身警惕盯著聲音方向。


    “皇爺爺,何人……”


    安亭郡主話隻問至一半,後半句便噎在哽嗓咽喉,杏眼圓睜不可思議的看向假嘉瑞帝,見對方雲淡風輕的對自己微微一笑,小郡主下意識地手持油燈又後退幾步,與假皇帝已拉開一丈距離。


    程羽看情形,知道此時的安亭郡主應已猜到井底的真假皇帝之事。


    而在一明一暗之中的兩個真假皇帝都未答話,卻都不約而同的在四顧巡視。


    “沙沙沙沙!”


    井底再無人說話,隻有金蟬幼蟲蠕動鑽地的細微雜音。


    這情形約摸著維持有十幾息的功夫,而井底三人卻覺得好似過了很久很久。


    終於,手持油燈轉了好幾圈的假嘉瑞帝再忍耐不住,冷哼一聲後,轉頭盯著安亭郡主幽幽言道:


    “你的仙緣呢?”


    “什麽?”


    安亭郡主聞聽嚇了一跳,下意識反問之後又向後連退三步,再次將距離拉大。


    隻見假嘉瑞帝問完之後也不再理她,而是轉回頭去衝著黑暗之中,先前發出聲音的那個方向冷冷問道:


    “你……的仙緣呢?”


    他前後兩次所問一字不差,但後一句卻在“你”字上加了重音,顯是在問另一個人的意思。


    “你急什麽?”


    黑暗中那道幹澀聲音同樣冰冷的回道。


    “唰!”


    假嘉瑞帝突然將油燈交至左手,騰出右手到自己小腹部,迅速解開圍在他關鍵部位的金絲綢帶。


    “唰!”


    綢帶閃著金光掉落在地,而假嘉瑞帝手上已多出一把長約四寸,閃著幽幽寒光的短匕首。


    這……


    居然在那裏藏了把匕首。


    不怕誤傷自己嗎?


    程羽忍不住向其暴露出來的隱私部位瞧去,原來這位的那話兒果然已被去勢,確是個名副其實的太監。


    此時此刻,任誰能想到,在這幽黑井底,九州大地上最富權勢的兩個人,加在一起居然隻有假皇帝穿了一件薄如蟬翼的羽衣,除此之外二人身上再無別物。


    安亭郡主見狀也嚇一跳,臉頰微紅地將頭扭向一邊,同時“噗!”的一聲吹滅手中油燈,將自己完全置於黑暗之中的同時,還屏住呼吸向旁邊閃去,不在原位停留。


    “哼!”


    假嘉瑞帝左手執油燈,右手揮舞利刃哼笑一聲,轉身行至落在井底的木桶旁邊,用口叼住利刃,騰出右手拽住木桶上的井繩,接連猛地狠拽三下。


    “喀啦啦!”


    “嘭!嘭!嘭……”


    又一陣機關響聲後,從四周牆壁上忽然燃起十數個火球,將整座井底全都照亮的同時,還向地麵滴滴答答掉落著大小不一的火苗,順帶著將其附近的金蟬幼蟲也都燒成灰燼,空氣中霎時彌漫著一股莫名的燒焦香味兒。


    “小輝子!你這蠢材!你燒到朕的寶貝兒們了!”


    始終藏在黑暗中的真嘉瑞帝此刻終於現身,卻是在跳著腳一邊叫罵,一邊試圖搶救還未被燒焦的幼蟲。


    而假嘉瑞帝並未理睬於他,而是手持短刃向安亭郡主逼去。


    安亭郡主眼看著四周突然亮起,偌大的井底果然出現了兩個一模一樣的皇爺爺,其中一個隻顧著救助地上的金蟬幼蟲,而另一個則手持利刃向自己而來。


    再看這井底雖然頗大,但四周卻是避無可避,她隻得心一橫,伸手打掉頭上鳳冠,“唰!”的一聲拔下挽住頭發的碧玉發釵握在手中。


    這是她在蟬園外換服之時帶上的那支峨眉碧玉釵。


    “鏘!”


    忽然一聲尖銳利器聲響徹井底,原來安亭郡主那碧玉發釵內裏是空的,整根玉釵如同一把細長劍鞘一般,將其拔開後裏麵是一柄中間開有一道空槽的細長匕首。


    怪不得初看這釵有些過於長大,原來是內有玄機。


    “哈!你這丫頭!果然刁鑽!朕今日倒要看看,這仙緣是如何應在你身上的!”


    假皇帝冷笑一聲,猛然欺身上前的同時,已將手中所持油燈向小郡主迅猛掄去。


    “嘩!”


    燈裏的燈油還有一多半,被假嘉瑞帝掄出一麵扇形,其中有幾滴被燈芯點燃的火點也混雜其中,盡向安亭郡主潑去。


    “啊!”


    安亭郡主忍不住尖叫一聲,側身避讓的同時揮舞起宮裝大袖遮在臉前。


    “……”


    原以為會被潑一身的燈油,甚至於引火上身的安亭郡主,忽然發覺耳膜起了一陣極輕微的鼓動之後,四周便就此安靜下來。


    靜。


    出奇的靜。


    她有些疑惑地將大袖微微向下移去一寸,偷眼向外看去,頓時一雙杏眼圓睜,朱唇微張,驚呆在地。


    隻見那些迎麵潑來的淡琥珀色燈油,正一滴滴顆粒分明的靜止懸浮於半空,呈現出一個倒扣的碗狀,作勢要將自己扣在其內,卻又被一個透明的護罩攔住一般,在自己身前一寸也不得前進。


    被燈芯點燃的那幾滴火點已迅速將全部燈油引燃,“轟!”的一聲響,一個半圓形的火球在安亭郡主麵前爆燃開來。


    郡主一驚,急忙向後連連撤去,卻再次驚奇發現,並沒有半點熱度從前方傳來。


    她緊握著匕首,小心向側方轉去幾步,看到對麵的假嘉瑞帝也已繞到火球另一側,伸頭張望意欲察看自己狀況。


    而更遠處的另一個皇爺爺,顯是並未發覺這邊的異樣,隻顧著跳著腳大罵:


    “小輝子!你這蠢才!就不能到上麵去放火?你將朕的寶貝兒全給燒死了!”


    “噓!噤聲!”


    假嘉瑞帝衝真皇帝嚷道,真皇帝聞之一驚,看假皇帝的模樣似是出了什麽事,也再顧不得對方頂撞自己,扔掉笸籮向這邊小跑過來。


    一真一假兩個皇帝麵對著懸於空中的熊熊火球,眼中都映著異樣的光彩。


    火光照耀下,兩人都咬肌凸顯,互相對視一眼後,分別從火球兩側一左一右繞過去,待看到火球背後時卻都驚愕得發現,安亭郡主已不知所蹤。


    再齊齊扭頭向火球背麵瞧去,兩人更是吃了一驚,隻見那團火球的背麵全部凹陷,似是被人為的硬生生挖空一般。


    而一邊的安亭郡主,就這般眼睜睜看著假嘉瑞帝手持利刃從自己身前走過,卻隻顧著研究那團火球,而對自己視若無睹。


    她趁機再次向後退去幾步,怕假皇帝手中揮舞的利刃劃到自己,餘光卻忽然發覺旁邊還有一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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