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言,在你身上,對吧?”


    霖陰冷的聲音在房間中傳開。


    黑鶴老人麵色凝重,他知道,這種情況下……就算自己能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霖也不會相信。


    不過,看他的臉色,君子白多多少少還是對他造成了一些影響。


    要和他交手嗎?


    黑鶴在腦中飛速斟酌著。


    現在的話,興許會有些勝算?


    “起!”


    黑鶴老人一聲令下,爐中之火轟然湧出,兩條火焰似的長龍,徑直朝著霖撲去。


    霖現在的狀態確實不太好。如黑鶴老人所想,他的身體感到格外沉重,不過他自認有恃無恐,並沒有把修為低下的黑鶴放在眼裏。


    “這招,你認為還有用?”


    “散去!”


    說著,霖右手一揮,元素之力呼嘯而出,那兩道火焰被生生拍散。


    化作火星飛散開來,在落地前便暗淡成灰,消散於空氣中。


    霖的本命元素為木,但卻能將猛火驅散,可見其威猛。


    隻不過,這裏的火,和七天前的那道火相比,可是多了某樣東西,比如……君子白。


    見勢,黑鶴老人立馬手印一變,被驅散的火焰中的君子白匯聚了起來,刹那間,猶如兩根銀白的長針,朝著霖直奔而去。


    霖心神一動,喚出元兵,瞬間,一根長杖已握在手中。


    隻一擋。兩根長針擊打在長杖上的一瞬間,強烈的震蕩讓其直接化為白灰,粉碎飄散。周遭空氣也隨之被推出一道勁風。


    霖乘勝追擊,元素之力匯集成束,一道衝擊猛烈撲出。


    “穿雲刺。”


    綠芒一閃,強勁的元素之力穿梭在兩人之間。


    頃刻,那道綠芒便映射出血色。


    霖的攻擊擊中了黑鶴。


    衣袍卻已經和著血肉染紅一片,觸目驚心。


    一滴滴的血落在地麵上,昏暗的房間和劇烈的疼痛使他眼前仿佛籠罩了一層灰霧,看不真切,但腳底卻清晰傳來血液黏濕的觸感。


    “嘁。”


    這一擊似乎沒有擊中要害,隻在右肩之下留有一個血洞,沒能一擊斃命。


    霖不禁抱怨了一聲,如若不是頭部愈加嚴重的眩暈感,這一擊本該直接誅殺黑鶴。


    君子白的效果開始在霖的體內愈演愈烈,可能再過些時間,即使有靈族寶珠庇護,恐怕也撐不了多久了。


    他必須盡快離開這個房間。


    想到這裏,霖從空間塊中取出了這個房間的鑰匙,緊握在了手中。


    黑鶴近乎用盡力氣再度結起手印,右肩的血洞也因這個動作鮮血如注。


    痛感毫不吝嗇的向大腦傳遞著,幾乎讓人虛脫。


    房間內的君子白再次按照黑鶴的意願匯聚了起來,對準了霖,再次呼嘯而去。


    “黑鶴,同樣的招式,無論多少次,都不會.....”


    話未說完,眩暈感再次湧上大腦,一時間,霖竟忘了防護。


    兩道君子白直接灌入了霖的體內,那股眩暈感驟然巨增。


    精神再也支撐不起身體的沉重,霖悶聲倒下。


    黑鶴老人趿拉著負傷的身體,拿出先前藏在爐灰下的三花融魂丹,隨後朝著霖走去,踉蹌地撿起他手中的鑰匙。


    以霖的道行,這種材料不純的毒不會致他於死地,待到君子白完全散去後,他的神誌便會漸漸恢複清醒。


    看著已經暈倒在地的霖,黑鶴老人還是未下殺手,隻顫顫巍巍的走出了這地方。


    一滴滴血痕順著他的腳步蔓延出去,消失在門口。


    他必須盡快避人耳目回到自己的居所,他的腳步已經開始綿軟,他知道其他手下人遲早會發現,他更怕時間已不多。


    黑鶴繞開了所有可能撞上煉雲殿殺手的路線。跌跌撞撞的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真言其實同樣無法完全抵禦君子白的毒,他的精神早已備受折磨。


    不過好在有其庇護不至於早早命喪黃泉。


    ......


    “師父!”


    看到黑鶴從窗口渾身是血的翻進來,夜梟瞪大了雙眼,趕忙過去攙扶。


    “師父,你怎麽成這副模樣了?”


    夜梟看著他鮮血淋漓的右肩,隻得大力扶起他的左臂,衣物上的血蹭的到處都是。


    看著狼狽至極。


    “不打緊,去,把我先前準備的那副肉身拿過來。”


    在攙扶下,黑鶴盤坐於地,神色已有疲憊。


    夜梟雖然擔心,卻又不敢浪費時間。


    很快,一塊巨大的冰棺被移至黑鶴身前,裏麵裝著的是一副無麵的人形身軀,冰棺被打開,黑鶴老人拿出三花融魂丹,迅速將其打入這副身體之中,頓時,這副身體之中散發出一道道元素的微光。


    “看來,能成功了。”


    他滿意的笑了。


    “夜梟,你去盯著外麵吧。這個階段很重要。”


    一旁的夜梟看著黑鶴,又看了看自己因攙扶對方而染紅的手,目光充滿了不安。


    但不知怎地,看著對方露出笑意,心中的不安竟被硬生生壓下了幾分。


    “是,師父。”


    這次,他也如往常一般聽話。夜梟出去放哨了,留黑鶴一個人待在房中。


    “三花融魂丹已經和這具身軀融合在一起了,接下來,就是把真言交還出去了吧……”


    黑鶴老人已經感覺到,先前吸入的君子白讓他的頭越來越昏沉,他不知道真言離開他之後,他還是否能撐下去。


    但如果不盡快將殿主的靈魂從真言中分離,回歸肉身,他的靈魂將會徹底化為真言的一部分。


    他是黑鶴,不是霖。所以,黑鶴老人不會猶豫。


    雖說夜梟的身體是更為契合靈魂的身體,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這孩子是他帶回來的,是他教養的,雖不敢比其父母,這麽些年也終有師徒之情。


    雖然起於私心,但卻終於真心。


    黑鶴還是不忍心為了一人而殘害一人,他的身體……還是讓他自己留著吧,少年人的時間還有那麽長,剝奪一個人的餘生,實在是過於殘酷……


    鋌而走險去討要無心果,結果弄成現在這個樣子……還真是有些丟臉啊,不過好在最後的結果與預想的並無不同,這就……足夠了……


    這次,他唯一的失敗是敗給了人心。


    他,黑鶴老人。一把年紀了,活的長與短於他而言都無所謂,他看了近百年的人間,不能說心思單純,隻是他終其一生都不願把人心去往壞處猜測。


    可惜,一如從前,人心從不會如他所願……


    ……


    “師父!”


    夜梟再次踏進房間時,目光一掃,便發現黑鶴已倒在地上,他連忙將人扶起,卻發現後者已經沒了生氣。


    黑鶴老人,死了。


    他條件反射地去查看冰棺中的情況,那具身體,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腐爛,真言漂浮在那具身體的旁邊,無可奈何。


    三花融魂丹出了問題?


    黑鶴老人倒在棺旁,看表情卻並不痛苦,也許他自認為沒了遺憾,想做的事終已達成?又或是本該虧欠的人終未虧欠?


    但……明明,臨走前的這一切卻因為變故已然崩盤。


    夜梟輕輕跪落在黑鶴麵前,眉目間滿是悲傷。


    他知道,黑鶴老人從來把煉雲殿的一切放在心中第一位,所以他即使當時握著滿手的血跡,也還是選擇了聽話,守門,沒有勸阻他。


    可惜,此刻倒在地上麵容安詳的老人,賭上了性命卻還是被天意嘲弄,仿佛一切都可笑至極。


    善者終究隻會被善者所憐,師父,你又何苦呢……


    “還是……我來替您了結吧。”


    夜梟站起身,垂目凝視著那團漂浮在棺內的真言…


    ……


    “地上有血跡!快追!”


    煉雲殿的殺手們蜂擁而至,跟著先前黑鶴老人來時斷斷續續的血跡追到了黑鶴老人的住所。


    然而,當他們進門之後,看到的,隻有地麵上,那具早已腐爛的不成人形的身體。


    除此之外,別無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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