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蕩湖麵的大雨逐漸停了,河麵上的水草和荷葉不再漂浮,鳥獸蟲鳴聲在草地裏再次高歌,人影重重疊疊在樹林裏漸多。


    遊戲打完了,她也該去吃飯了。


    “大哥,明天可以繼續帶我嗎?”許雛星有點忐忑,手機亮起的光映照她不安微抿的淡唇。


    “你不是挺厲害的嗎,自己一個人浪啊,叫我幹嘛?”嚴禦臣很少這麽陰陽怪氣的,因為敢這麽氣他的人,皮肉會被削十幾層。


    許雛星覺得這大佬真小氣,不就少跟了他幾次嘛,至於這麽記仇嘛。


    不過現在還是得先認錯,身為一個小分奴也是要討生活的:“我錯了,我已經充分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保證以後大哥讓我朝東我不敢朝西,大哥讓我炒菜我不敢吃東西,大哥讓我打野怪我不敢幫其他隊友逃命。”


    “那剛才怎麽我說東你朝西,我說跟我你當沒聽見?”


    “沒有啊,你一叫我,我就馬上奔向你啊。”


    她最後幾個字說得誠懇而飽含深情,嚴禦臣一瞬間心缺了一拍。


    他沉默了幾秒再開口:“再狡辯?”


    “好吧,那還不是因為戰況膠著嘛,我總不能見死不救吧,好歹幾條人命嘛。”她聲音越說越小。


    “他們蠢你也犯蠢?不聽我指揮胡亂冒進,導致自己被圍堵,你去幫或不去幫都於事無補,反而還會搭上你自己。這種愚蠢的送死你覺得有意義?”


    “可是我們打娛樂局不就是為了開心嗎?大哥別氣了,開心最重要。我保證,我以後一定聽黨指揮,能打勝仗,做風——”


    “——噗嗤”嚴禦臣突然就被逗笑了,聽慣了部隊裏震天吼的口號,猛然聽到一個嬌軟的女孩聲音說“聽黨指揮,能打勝仗”,這感覺真是搞笑。


    “大哥,怎麽了?”


    “行了,認識到錯誤就得改正,明天六點鍾我借個小號和你打排位,你乖乖聽話。還有,別叫我大哥,我叫嚴禦臣。”說完又打字把名字發在組隊房間裏。


    “那我叫你嚴大哥?”許雛星見大佬終於消氣,也把她的名字發在消息欄——“許雛星”。


    “你跟大哥杠上了?許雛星,你幾歲了?”男人念出的她的名字像是一顆一顆糅合在金玉裏的星星那麽明亮,許雛星耳朵紅了半截。


    她的聲音無意識地變得更加軟糯了:“我19歲,那我怎麽叫你嘛。”


    “才剛成年啊小丫頭,我大你五歲,叫我嚴哥好了。”


    “好,嚴哥。不就五歲嗎,我怎麽就是小丫頭了。”


    “又開始反骨了是不是。”


    “我是小丫頭還不行嘛。”許雛星認慫認得相當快,可她在心裏嘀咕道,為了有朝一日走上王者巔峰,她忍了!


    嚴哥,這聽著怎麽比別人叫得順耳的多呢。嚴禦臣看著她的遊戲頭像發呆,一顆卡通的小星星。


    他哼笑一聲,不是小丫頭又是什麽。


    夜晚的城市燈火闌珊,吹著晚風的車窗外,天邊那顆最亮的星星一動不動。


    嚴禦臣開車回嚴家,眺望著天邊的星星,像是想到什麽輕笑了一聲,撬開銀色打火機點了支黃金葉,白霧繚繞,如同紅發燃燒冒出的煙。


    他的手機忽然響起了電話鈴聲,是一首簡單的純音樂鈴聲,吵鬧的人聲配安靜的音樂,這樣他還能接受一些。


    他不明白為什麽自己現在隻是個無業遊民,每天卻還會接無數個電話。


    “喂。”相當不耐煩的語氣,讓電話那邊的蘇蕊萱原本委屈的情緒變得更加怨懟。


    “禦臣,你什麽時候回博越府啊?今天我姐妹生日,她們都在問你怎麽不陪我去,我隻能說你有要緊事來不了。”她已經五天沒見到嚴禦臣了,換作今天之前她絕不會說這種埋怨的話惹嚴禦臣不快,但是今天看他直播和一個綠茶婊打情罵俏的樣子她是真的坐不住。


    “怎麽,我做事需要向你報備?”嚴禦臣冷笑一聲,吸了口煙,吐出大量的雲霧遮擋視線,可即使如此窗外的星星還是那麽亮。


    蘇蕊萱連忙解釋:“不,我的意思是我想你了,我想見你也不行嗎。”她的聲音也是柔弱動聽的,委屈巴巴惹人憐愛的。


    為什麽那顆星卻跟這些人都不一樣呢?他陷入了沉思,過了好幾分鍾擱著電話不回,蘇蕊萱以為她惹嚴禦臣生氣了,再次挽救:“禦臣,我來見你也行的。”


    女人打斷了他的沉思,這讓他不爽地發出一聲:“嘖!不用了,我過幾天會過去。”說完掛了電話,留下蘇蕊萱一個人對著手機黯然神傷。


    嚴禦臣回嚴家已經是十點了,這時候門口的警衛隊正在交接換班,見三少爺回來,給他的車放行。


    管家告訴嚴家長輩們三少爺破天荒地回家了,各個都趕緊從被窩裏爬出來,特別是嚴老將軍更是慌張著要去見孫子。


    嚴家對嚴禦臣無疑是溺愛縱容的,他雖囂張跋扈但也絕不是庸才。相反,他是嚴老將軍心裏寄予厚望的寶貝疙瘩,隻可惜這個寶貝疙瘩跑去當了個小小的遊戲主播,他當初聽到這個消息,差點被氣得第一次對禦臣動家法。


    “爺爺,您老人家慢點啊,要是這拐杖稍微歪了一丁點兒打著自己,我豈不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嚴禦臣笑著對向他跑來的嚴老將軍貧嘴,老爺子聽了,上去就是敲在他腿上的輕輕一拐杖。


    “你個逆子!”


    “好好好,我是逆子,您老人家英明神武威嚴蓋世就別跟我一個小孩兒計較了。”他扶著爺爺坐在沙發上,而這時嚴家全家上下都到客廳來集體討伐他。


    “你回來怎麽不跟奶奶說呢,吃飯了沒有,吳管家,快通知廚房做些禦臣愛吃的菜。”白老太太見嚴禦臣好像瘦了些,有點心疼。


    管家大叔得了令,吩咐廚師和阿姨們動起來讓整個嚴宅更加熱鬧了。


    “還是奶奶心疼我。”嚴禦臣拍拍奶奶摸他腕臂的手,安慰她不用擔心。


    “你這逆子,白天不回來非要晚上回來,鬧得整個家都起床陪你。”嚴委員也是恨鐵不成鋼,但他一向不偏心,三兒子不成器,大兒子二女兒可是人中龍鳳,照樣能為國家做事。


    袁女士這個媽護犢子得緊,不高興地打了丈夫一下,又變了張笑臉對小兒子說:“禦臣,別管你爸,你爸就刀子嘴豆腐心,他剛才起床起得比我還快。”


    頓時大家都笑了,嚴委員臉漲紅得解釋:“我可沒有啊,我那是動作快,習慣了!”


    “哈哈,爸的動作一向是家裏最快的。”嚴禦臣笑著走到父母身邊,有些疑惑大哥和二姐怎麽不在。“哥和姐呢?”


    “他們啊,也忙,周末才偶爾回家,禦景馬上就要調任回國會,禦鳳好像也要準備什麽科研項目,你們兄弟姐妹間平常再忙也得多聯係啊。”袁女士唯一對小兒子的職業欣慰的一點就是自由度高些,不用離家太遠見麵少。


    雖然嚴禦臣也不經常回家就是了。


    “知道了媽。你們看,現在我的選擇意義多重大啊,大哥在政從職,為人民服務;二姐要搞科研造福人類,現在不就得需要我經常回家看看家人們嗎,不然長輩您們多孤單啊。”


    “我還得對你說聲謝謝咯?”


    “爸爸客氣了,一家人說什麽謝不謝的。”


    爺爺一聽到嚴禦臣說起這主播職業就來氣,又給嚴禦臣肩膀上來了一棍:“你小子!”


    嚴禦臣笑著躲開了,這時飯菜也差不多上桌了。


    長輩們吃的不多,袁女士和老太太一個勁地給嚴禦臣夾筷子,途中忍不住好奇聊了幾句:“禦臣,今個奶奶看你直播跟一個小姑娘還聊得不錯,那你養在外麵的那些個鶯鶯燕燕就不管了?”


    “媽,禦臣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怎麽說這個?”袁女士倒是覺得無所謂,那些網紅、模特、明星本就不是什麽好東西,誰不知道她們往兒子身上爬是為了什麽,較真這些純粹浪費時間。


    “禦臣也老大不小了,是時候該接觸接觸正經人家的千金了。”這其實也是嚴老將軍的意思,老一輩的想法都是比較傳統的,成家立業,先成家,再立業。說不定孫子成家後就開竅要奮鬥向上了呢?


    “奶奶,我還隻是個孩子呢,你們不催大哥催我個小孩兒幹什麽。”


    “胡鬧,哪有二十多歲的小孩兒。你大哥再過短時間就要和小雨有結果了,你呢!成天鬼混,好好一個人居然還去當個什麽主播,你說你!”嚴委員激動地差點摔筷子。“現在朝局動蕩,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著你!”


    嚴禦臣清風霽月的俊貌表現得倒是不以為意,讓人生出一種無端的膽寒:“爸,那些人想幹什麽就由著他們做好了。不過,他們要是想踩在我頭上做文章,我保證讓他們有來無回。”


    嚴禦臣可不是任人宰割的魚肉,相反,他高傲地連背脊都從未真正彎過,就算奪走他身上所有的權利和武器,嚴禦臣都能夠翻身起來一擊反殺。嚴父和老爺子再一次可惜地扼腕,這樣的心智和魄力做什麽不好去當個小主播,他們想想就覺得要氣死了。


    “行了,工作上的事情就別拿在飯桌上談,不說這個事了。下半年一些重要的宴會多得是,禦臣你不得缺席,也不許帶其他女人,好好相親,知道嗎!”嚴老爺子下令,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知道了。唉,早知道就不回來了,回來了還得挨訓。”嚴禦臣歎氣道,裝模作樣得很。


    袁女士都看不過去拍了一巴掌在兒子背上:“別裝,快吃飯,吃完飯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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